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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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她被罰跪在書房外。 庭院雨雪紛紛,身為太傅的父親狠狠地掌了她三十手板。 那年元宵夜風雪極大,姜泠渾身發冷,掌心處卻是一片火辣。她從未見過父親發這么大的火,周圍人也不敢上前求情。雪珠子墜在小姑娘纖密的睫羽上,她眼眶通紅,卻不敢哭出聲。 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 只知道自那夜之后,她再也沒在書房里見到過那幅畫。 直到如今 少女垂眼,端詳著桌案上鋪展開來的、那幅出自季扶聲之手的畫卷,竟覺得心底又什么東西在隱隱掙脫桎梏。她張了張嘴唇,卻發不出任何聲息,只覺得心跳得很快。它仿若要跳脫出這一具行尸走rou的骨架,跳入到這一片躍動著的汪洋大海中。 畫面上,萬水潑灑,千山巍峨。 姜泠閉上眼睛。 下一瞬,她仿若看到呼嘯而至的山河卷起層層浪花??吹竭@些從不循規蹈矩的水珠,它們并未匯入被命運規劃好的河流,看到它們洶涌著,奔跑著,躍入天地的每一處。 吱呀一聲門響,侍女青菊走了進來。 姜泠莫名心虛,慌忙將卷軸闔上。 對方懷里端著件素凈的衣裳,夫人,三日后便是禮佛的日子,您要作為步家主母去金善寺上香禮佛。這是那日要穿的衣裳,這些天您還得茹素,小廚房那邊都已經打點好了。 少女溫婉應道:我知曉了。 禮佛那日,她特意起了一大早。 金善寺離相府并不遠,馬車行駛到一半,看著喧鬧的街市,姜泠忽然將馬車叫停。周圍侍人見著大夫人走下馬車,提著裙角好奇地望向四周。她從未來過街市,也從未見過這般熙熙攘攘的人潮。 如此熱鬧的景象,她只在枯燥的書卷中見過。 綠蕪扶著她:小姐,怎么了? 姜泠目光匯聚在一處,我想買那個糖人。 可是您一會兒便要去金善寺禮佛,況且老爺先前也說過了,不要奴婢給您帶集市上的東西,那些都不干凈的。 少女的眸光黯了幾分。 她垂下眼,抑制住心中欲念,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綠蕪這才滿意,莞爾一笑。 越往金善寺走,人潮越發稀落。道路兩旁堆滿了落葉,秋風穿過,發出簌簌的聲響。 小姐在找什么? 蕭瑟的秋風掀起她的裙角。 姜泠將碎發別至耳后,問:我記得,這里原本全是流浪的災民,如今怎么一個人影都見不著了? 不等綠蕪答,立馬有知情者迎上前,驕傲道: 夫人您還不知道吧,這可都是我們相爺的功勞。前陣子相爺接手了盧家貪污一案,將盧氏抄家后,用抄來的錢銀于京城東南角設立了棚戶區,安置了許多災民流民呢。 姜泠聞言,微微有些訝異。 她原本以為步瞻如傳聞中所言,是個心狠手辣,虛偽自私,為了權勢不擇手段的小人,卻未想到他竟還有這樣一面。 他雖然漠然,但也并未過分苛待她,甚至還準許她自由出入庭院書房;他心狠,心冷,追求權力,但又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過分精細,過分無懈可擊。 想到這里,姜泠竟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在金善寺敬香時,她特意替步瞻多求了一炷香。跪坐于觀音寶座前,她雙手合十,虔誠地閉上雙眼。 自幼抄誦經文,許是心誠則靈,走下山時她竟感覺身上輕松許多。 只是剛一到山腳,眼前停落一輛馬車,淡青色的車簾,其上一個板正的姜字。姜泠右眼皮一跳,下一刻爹爹和阿娘已互相攙扶著走下馬車。 她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不等喊出聲,父親也轉過頭看到了她。對方rou眼可見地一愣神,緊接著竟像是避嫌似的,移開雙眼。 后一輛馬車,走下來庶妹與阿衍。 庶妹見了她,如同見了什么極骯臟之物,滿臉嫌惡地拉住向她走來的姜衍。 不要跟她說話,阿爹都說了,姜家從未養過這個女兒。 可是 阿衍朝姜泠的方向望過來,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你想被爹爹罰跪祠堂嗎。別忘了上次你偷跑去步府看她,回來挨了好一頓手板。怎么,姜衍,那頓板子還不夠讓你長記性么?! 008 走下山時,姜泠神思不定,不慎扭傷了腳踝。 睜眼閉眼,都是將才所看到的場景形同陌路的父親,支支吾吾的母親,還有滿臉思念的阿衍 她回到馬車里,腳腕疼痛不止。 姜泠本就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肌膚被滋養得又嬌又嫩,極易留下印痕。綠蕪扶著她于馬車內坐下,剛將鞋襪一脫,立馬露出腳踝處令人觸目驚心的紅腫。 只一眼,面前這小丫頭就擔憂地快要哭出來。 小姐,您莫要難過了。當下正在風口浪尖的,老爺和老夫人只是一時不敢見您,但心總是向著小姐您的。更莫說小公子了,整個太傅府就屬小公子與您最親近 綠蕪眼淚盈盈地安慰她。 一會兒回府后,奴婢去找青菊姑姑,她那里有許多寶貝藥材,只要涂抹上一兩次,小姐您的腳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