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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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把小梅抬進橫放的衣柜,合上門,在上面釘了三層木板。一前一后抬出去了。 崔眉餓得整個人暈頭暈腦,幾天來只喝了幾口清水,渾身沒有力氣,只能躺在柴房的干草堆上發暈。 忽然聽見一陣陣走動聲,傳來老鴇子和龜公的聲音。她以為是老鴇又是想了什么新花招來馴服她,就勉力撐起身子,從柴房的門的較大的縫隙里往外看去。卻只見老鴇子和龜公兩個人,吭哧吭哧抬著個棺材樣的東西往外走。 奇怪,這是誰死了?她暈乎乎地想。 這時,“棺材”里竟然傳出一道聲音,似乎在撓棺材門,還好像有人在“棺材”里不斷晃動,說話。 聽不清。崔眉心里莫名地不安。她努力把耳朵湊近門縫。終于,“棺材”擦門而過的一剎那,她聽清了那個虛弱至極的聲音在說什么: “媽……我還沒死……媽,不要埋了我……” 崔眉終于被放出來了,在餓暈之后。 然而放她出來的人,發現她暈著,也一直在流淚。 ☆、第61章 人間路之娼門婦(十一) 崔眉躺在床上,聽說了小梅昨晚半夜病情忽然惡化,暴病而亡,連夜被拉去埋了。 她閉上眼,對被派來照顧自己的一個黃臉娘姨說:“我曾經跟過李仲光?!?/br> 黃臉娘姨驚得掉了手里的熱毛巾:“啊呀!是、是……” 崔眉說:“嗯。對,就是那個風流天下聞的大才子李學士。我曾當過他的侍妾?!?/br> 黃臉猶豫道:“那……您怎么還會……” “怎么會在這?”崔眉笑了一笑:“有一天,他跟朋友喝酒。他的朋友有一匹好馬,他看上了那匹馬,跟朋友打賭喝酒賭詩。他賭輸了,又實在想要那匹馬,就寶馬換美人,拿我去換了那匹馬?!?/br> 他名士風流,興之所致,拿妾換馬,一代佳話。卻全然忘卻曾有一個低賤卑微的女子,苦苦哀求他,送她的meimei還故鄉。 “他的朋友一天去青樓飲酒,因付不起酒錢,他說一句自己大丈夫也,從不欠債。就轉手賣了我抵債?!?/br> 她曾數次逃出煙花,向官府、向所謂名士、向讀書人,甚至向江湖草莽求救。 官府說她已入花名冊,是賤民。卻全然不顧我是被拐賣淪落至此。只因他們當中也有人愛我容色,不愿她從了良。何況煙花行當給差爺們納的供是白給的? 名士,讀書人,這些人更覺煙花女子多風流豪放,少拘束。認為她一旦回歸良家,就不再會是他們喜歡的可以隨意親近的“風流豪放”的煙花女子。 向所謂江湖義士求救?自古混煙花勾當的,沒有這些所謂江湖豪客的保護,哪里混得下去? 黃臉正聽得出神,卻聽她聲音越來越低。定睛一看,發現崔眉的眼角還有淡淡的淚痕,卻睡著了。 夢里,她一個人坐在無邊的暗黑里,想起了很久以前,從楊家被李仲光帶離的那一天,羽生的眼神:“你要好好的?;厝?,回去,回家去!我已經沒有家了,我已經沒有路子了,我已經死了。你還活著。你還有?!?/br> 她捂住臉,感覺有guntang的東西從指縫間流出來:“羽生姊姊,沒有的,其實沒有的?!?/br> 其實這個世上并沒有她們這些人的活路。 ☆、第62章 人間路之娼門婦(十二) 這一天,有不少的大客來了蜈蚣蕩。 幾個老板、老鴇子、領家決定聯合待客。務必要令這些大人們賓至如歸。 因崔眉名氣比較拿得出手,她也在待客之列。 黃臉這些低等劣妓則只能傳碟遞杯,遠遠望著。 就算這樣,也多的是往上湊,企圖能沾得一點光。 然而黃臉自前幾天以后,就總是心神不屬,做事慌手慌腳。因此她的鴇母就打發她下去了。 黃臉卻呼出一口氣,離開了眾人眼神之后,就直奔自己屋子后面那間雜物堆間。 她揣了幾個餅,奔到雜物間,推開一堆舊物,露處后面用舊簾子革出來的小隔間:“阿華,阿華,你還好嗎?” 黃臉扶起一位臉色蒼白,頭發蓬亂,卻容貌清奇美麗的女子,小心地拿手帕擦拭她額前的汗。 張若華用手撐著身子,半靠著黃臉,虛弱地微笑了一下:“我還好?!?/br> 她看黃臉心神不屬的樣子,接過饅頭,說:“你這幾天怎么了?是因為我的事?” 黃臉擺擺手:“姐妹們的嘴都嚴得像蚌。老鴇最近也有大事,才顧不了我的小動作?!?/br> 張若華道:“有什么事,不妨說給我聽聽?” 黃臉搖搖頭:“我們這的臟事,你是清白人,不要聽,聽了臟耳朵?!?/br> 張若華打她一下:“胡說什么!都是姐妹,什么臟不臟的。我還教岑三狗典賣過呢,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破鞋?” 黃臉連忙擺手:“哪里的話。那是岑三狗混賬,怪得著你?”說著也明白她的意思,半天,說:“我前幾天被派去伺候一個當紅雛妓?!?/br> “她死了?!?/br> 張若華放下了餅。她坐直了,傾聽的態度變得非常嚴肅。她對于生死的有關的話題,一向是這樣的態度。 黃臉繼續說:“她死前得了臟病。鴇母給她治病?!?/br> 說到“治病”,黃臉哆嗦了一下:“被治死了?!?/br> 張若華皺眉道:“庸醫給她用了虎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