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著的話
秦頌本來是不想跟著去的,這事從頭至尾完全沒牽扯上他,因此最好暫時分開,低調度過這段時間再說,但看著趙楚月收拾衣服的樣子,他又實在開不了口。 同居并沒有太久,可也已經讓他迅速習慣了每天睜眼是她閉眼還是她的生活,真要分開,恐怕他自己也…… 真是可怕,他在心里暗自感嘆,才過去幾天啊,竟然就到了這種沒她不行的程度了。 只不過這些心思趙楚月完全不知道。 她見這種事多了,根本不上心,樂呵地自己收拾行李,衣服迭得亂七八糟,一股腦塞進了行李箱。 她沒開口,但秦頌也清楚她更喜歡住酒店,不說別的,就他家現在這個居住條件,估計能在她這輩子睡過的地方里排個倒數第一。 從前他總是把經濟上的涇渭分明看得很重,覺得只有這樣才能保持自己不依附于任何人的獨立,可現在想來,那些拼命也只是在反復證明,他從未真正走出那個家所投下的陰影。 現在,過往的一切都仿佛一場舊夢,他已然脫離其中,再也不會在意了。 兩個人在一起,本就是要相互遷就的。 她愿意為了他留在這里,可秦頌不會因為所謂的自尊,就卑劣地把她從云端硬拉到泥里,她是有她該待的地方的。 于是他就主動說了,問她以后打算住在哪里,趙楚月猶猶豫豫,試探地問要不在附近買個房子?秦頌笑著說好,都聽你的。 趙楚月對他態度的轉變大為震驚,一連追著問了好幾天,直到確定他真的不是在說反話,才歡天喜地地找房子去了。 接下來一段時間,秦頌只要不上班,都在陪著她到處看房。 這邊沿海的位置近些年開發了幾套高端樓盤,都是海景大平層,房齡短,入住率也不高,雖然私密性比不上獨棟,但勝在位置優越,離小吃店只有十幾分鐘的車程。 趙楚月做決定的速度非???,從開始到最終敲定只用了一周左右,買下了一套四百平出頭次頂層的房子,她其實更喜歡頂層的,但無奈沒有合適的空房,最后只好恨恨地退而求其次了。 這房子最大的賣點在于客廳二百七十度的全景落地窗和近五十米的環形陽臺,秦頌站在窗邊俯瞰著腳下海灣的景色,感覺無比陌生,他來這里快六年了,可在地面上看和在樓上看,卻好像根本不是一個城市似的。 他站在那走神,沒注意趙楚月什么時候過來了,把下巴擱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滿意這里嗎?”她問。 “當然滿意,但是太大了,”他笑了一下,“好夸張?!?/br> “滿意就好,”她笑瞇瞇地說著,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一張紙遞過來,說:“那你把這個簽了?!?/br> 秦頌不明所以地接過來,仔細一看,是一份房屋交易的委托代辦協議,但這委托人是…… 他錯愕地抬頭看向她,問:“為什么委托人寫的是我?” “因為要過戶到你名下,當然是你了,”趙楚月面不改色地催促道:“快簽嘛,你看律師還在隔壁等著呢?!?/br> 秦頌驚訝地張了張嘴,愣了幾秒,下意識吐出一句:“我不能要?!?/br> “就知道你要這么說,”趙楚月無奈地撇嘴,“有什么不能要的,反正我們住在一起,你的我的不都一樣嘛?!?/br> “既然都一樣,那你干嘛不自己留著?!?/br> “因為我喜歡你,想千方百計地討好你唄?!?/br> 秦頌有些好笑地說:“用房子討好,你把我想的也太拜金了吧?!?/br> “我巴不得你拜金呢,金山銀山直接砸過去,你肯定就愛死我了,”她說:“而且這地方房價真不貴,這么大,還沒有你北京那套小公寓貴呢?!?/br> “我需要時間考慮考慮……” 趙楚月沒有理會他的拖延,把文件拍在玻璃上,筆捏進他手里抬起他的胳膊,架著要他簽字。 “哎呀別考慮了,一套房子而已,又不是要你簽賣身契!” 盡管覺得這事真的值得再認真思考一下,但秦頌在趙楚月的“逼迫”之下,終于還是半推半就地簽了字。 趙楚月拿了簽名,高興得和拿了圣旨似的,馬上給了律師,兩人回酒店的路上,她又突發奇想,問他有沒有給小吃店開分店的打算。 秦頌一愣,“就算開分店也是老板的事,我想有什么用?” “只要你想就好辦呀,”趙楚月不以為然,“我覺得你們店東西不錯,就是老城區里條件限制擴不了多大,白天總是人擠人,不如干脆重新選址開一家大店,這樣也能緩解老店的接待壓力?!?/br> “開新店要廢很大工夫,哪是能說開就開的,選址裝修,重新招員工,況且商圈的房租和我們這居民區可不是一個級別,陸阿嬤快七十了,未必會想這么折騰了?!?/br> “困難都是可以解決的,誰也不是天生會做生意,慢慢摸索著來嘛,”她說:“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和阿姨談好加盟,前期投資我可以完全負責,你做店長只要cao心好經營,賺了算你的,賠了算我的?!?/br> 她托著下巴,又笑盈盈地補充了一句:“不過你那么聰明能干,我打賭你不會賠的?!?/br> 秦頌聽著她“財大氣粗”的發言,還是覺得她有點異想天開,可仔細想想又可能確實是個思路,那檔綜藝播出之后店里的客流成倍增長,趕上現在暑假,店里甚至要把桌椅擺到馬路上占道經營。 店內的承載力已然到了極限,而附近左右已經沒有可供吞并的鋪面,要繼續發展下去,新開分店是必然的選擇。 只不過這件事,還是要和陸阿嬤再仔細商議的。 秦頌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說:“賺了算我的,賠了算你的,那你豈不是什么都沒有,這是板上釘釘的賠本生意啊?!?/br> “我都有你了還在乎什么賠不賠本的,”趙楚月閉眼,蹭了蹭他的手,“別管了,你就當我是你的天使投資人吧?!?/br> “投資是要講回報的,你什么都不要,最多就能占前兩個字?!?/br> 秦頌捧著她的臉,湊上去輕輕親了一下她的嘴角,然后很快放開,坐回了座椅中間。 “好了天使,開車吧?!彼f。 趙楚月沒動,她還趴在扶手箱上怔怔地發著愣,完全沒反應過來,好半天才機械地坐直身子,轉過去握住了方向盤。 她一言不發地樣子實在有些怪異,秦頌轉頭看她,發現她耳朵竟然是紅的。 秦頌憋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來。 這段時間以來,兩人越線的接觸實在也是不多。 雖然睡在一張床上,但就真的只是睡覺,趙楚月入睡依舊困難,她在慢慢減藥量了,但大部分時間還是要靠藥物助眠,睡不著的時候就那么直勾勾地盯著天花板。 秦頌委婉地詢問過她既然睡不著要不要找點事干消耗下精力,他對zuoai這事并不抵觸,他們都在一起了,要做也是早晚的事,忸忸怩怩沒什么意思,他猜測趙楚月可能是不好意思開口,那他先提出來也沒什么大不了。 不料趙楚月想了想,恍然大悟地說有道理啊,然后下床去找了本書回來,開著夜燈看了起來。 秦頌目瞪口呆,“你就干這個?” “嗯?不然呢?”趙楚月說:“這本最好用,一點都看不懂,看個十幾頁就困了,你不提我都忘了?!?/br>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你睡吧,別管我了,明早還要上班呢?!?/br> 她說完,真就無比認真的看起書來,秦頌費解地看著封面上的“純粹現象學和現象學哲學的觀念”,無可奈何地躺下了。 他閉著眼,耳邊時不時傳來翻頁的聲響,趙楚月不是在糊弄他,她是真的在看書。 秦頌本來還試圖思考,但翻頁的聲音太過催眠,他想著想著,就先靠著她睡過去了。 這樣的夜晚不計其數,一夜一夜過去,他們間的距離依舊保持在每天蜻蜓點水的吻上。 一切手續辦理妥當,兩周以后,他們正式搬進了新家。 時間是有點倉促,但這房子本就是精裝交付,前房主的硬裝也很用心,他們買下來只重新添了些軟裝家具,因此很快就能入住。 秦頌在當地沒什么特別親近的朋友,趙楚月更沒有,搬家當天只邀請了陸裕和陸司遠,再加上承風,五個人簡簡單單吃了頓喬遷的喜宴。 陸裕帶著孩子嘖嘖稱奇地在房子里四處參觀,感嘆趙楚月這家伙真是富得流油,趙楚月在一旁跟著,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沒完沒了地拌嘴。 一通折騰,等到晚上把人都送走了,兩人也都累了,趙楚月難得早早困了,趴在床上耍賴,一動不動。 “起來換了睡衣再睡吧?”秦頌摸了摸她毛茸茸的發頂。 “好困哦,不想換,”她悶聲說:“就這么睡吧……” “那可不行,你這衣服有領子,穿著睡覺不舒服的,”他耐著性子說:“你躺著吧,給你換?!?/br> “嗯,好……” 趙楚月也不知道聽沒聽清秦頌在說什么,迷迷糊糊地就答應了,直到秦頌掀起她衣服的下擺,手碰到她后背的皮膚,才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她翻身滾到秦頌夠不到的地方,猛地坐了起來,秦頌嚇了一跳,手僵在了空中。 兩人愣愣地對視幾秒,趙楚月意識到自己有點反應過度了,支支吾吾地說:“呃…我那個,還是洗個澡再睡吧,不用你幫我換了?!?/br> 她從秦頌手里接過睡衣,丟下一句“我去洗澡了”,然后跳下床飛快跑去了浴室。 秦頌坐在床上看著她消失的背影,感覺莫名其妙的。 這感覺和很多年前在別墅時有點像,趙楚月肯定懂了,但不知因為什么理由,她又在裝傻。 就算是不好意思,但也太過了吧。 趙楚月沒強迫過他,大部分時間又算得上溫柔,他對這件事也沒什么陰影或抵觸,要做就做嘛。 半晌,他疲憊地躺在了床上,閉著眼想,或許真的有必要找個機會和她好好討論一下這件事了。 不過在他找到這個合適的機會之前,一場臺風悄無聲息地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