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
從化驗結果來看,趙楚耘應該是春節前后懷上孩子的,所以到現在,差不多剛叁個月。 廚房那一晚之后,趙楚月惡補了不少孕期反應的相關知識,Beta妊娠的資料國內幾乎沒有,她從醫生那里要來好多外國的文獻,沒日沒夜地看。 人在孕期隨著胎兒的生長,身體里的各項激素水平都會急劇變化,會無法控制地渴求伴侶的信息素,這不僅能安撫情緒,還能舒緩不良反應,尤其是Beta,他們本身根本沒有足以應對孕育的完整生理條件,因此更需要對方信息素的供給。 焦慮、不安的情緒,對Omega來說是很容易蘊含在信息素中被伴侶察覺到了,但Beta不行,他們沒有信息素,要表達的唯一辦法就是,說出來。 但顯然趙楚耘是不適用這種辦法的。 他不說,把所有情緒都憋在心里,長時間的激素波動讓他的狀態更不穩定,所以才會出現那種爆發的情況。 趙楚月看啊看啊,心想,懷個孩子還真是不容易啊。 要面臨如此多的生理和心理上的折磨,忍受孕反、生產等諸多痛苦,即使如此還愿意孕育一個孩子,這是怎樣強烈的愛呢。 人的一生,無論出生后命運好壞,但在孕育的過程中哪怕只是一個瞬間,也一定享受過這樣的愛。 夜深人靜,趙楚耘已經在她懷里沉沉睡著了,但她還毫無困意,在黑暗中睜著眼,輕輕摸著他的肚子。 平平的,似乎有那么一點點弧度,又好像沒有,真的很難想象此時此刻里面有著一個全新的小生命。 這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她明明根本不喜歡小孩的,可現在它真的存在了,又讓她產生了一種非常微妙的幸福和滿足。 這世上有一條全新的血脈正在展開,以一種更加親密的,更加無可斬斷的方式,牢牢牽住了兩端的人。 他們的這個孩子,或許是有目的地被帶到這個世界上,但沒關系,她會抓住這一切,守住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于是現在,趙楚月的工作基本上徹底停了。 辛武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沒人知道,他只以為她是在陪趙楚耘,大發雷霆斥責她不分輕重,但趙楚月托著下巴走神,一概不聽。 她在娛樂圈這條路上走得太久太遠了,從前總想著什么拿了叁金就停,到叁十歲就停,設立了目標就意味著追求之路永無止境,但跳脫其中看來,一切根本沒有意義。 誰規定的啊,誰規定她就得把自己的人生都“奉獻”給演藝事業,她想演就演,不想演就停,腿長在她身上,誰能逼得了她? 而且脫離這一切又怎么樣,無非是世界上少了一個演員,她已經有了足夠的錢、名氣、代表作,她的名字足以在國內影史上刻下一筆,她什么都不想要了。 她現在就想要趙楚耘,要這個即將出世的孩子,別的,她都瞧不上。 而且正好,趙楚耘也離不開她。 他們整日整日地膩在一起,趙楚耘在心理上還是沒多接受她,但身體卻很誠實,再也不拒絕她的靠近,甚至她離開一小會兒,就會不動聲色地張望尋找。 Beta不比Omega,即使懷了孕也無法感知信息素,所以對于信息素的補充,還是只有那一個辦法。 做基本上是每天都會做的,趙楚月咨詢過醫生,說現在這月份適當的性生活對Beta來說反而是好事,只要別太過分了。 趙楚月小心翼翼地拿捏著這個“別太過分”的度,每晚至多做一次,反正趙楚耘現在的體力也就是一次。 每次做完,他整個人就像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床單濕得完全不能睡了,他躺在一堆枕頭迭成的堆里,總是半睜著眼看著她,眼神朦朦朧朧地瑩著一層水光,輕喘著平復呼吸。 趙楚月最受不了他這個眼神了。 她心里軟得不行,耐心地把他身上一點一點擦干凈,順便揉一揉他剛才累到打顫的大腿,趙楚耘不說話,也不動,就那么一直靜靜地看著她。 這真是她一天之中最喜歡的時刻了,臥室昏黃的燈光下,他們就這么沉默著,好像全世界就只了剩下彼此。 恍惚之間,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十五歲的時候,她那時在分化期,腿疼,趙楚耘就是這樣不厭其煩地給她揉的。 她那時候怎么也想不到,未來有一天他們會角色調轉,自己會心甘情愿地為另一個人做這種事。 好快啊,十幾年都這樣過去了。 她在這一刻,忽然爆發出一種強烈而巨大的愛意,這感覺燒得她頭昏腦脹,心臟發癢,幾乎要暈倒了。 她耳朵里嗡鳴一片,好像過去多少年在心里筑成的樓宇一夕之間轟然倒塌,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不復存在。 她終于后知后覺地理解了紀語元所說的話,愛是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論證的,當你愛上一個人,身體里的每一個細胞都會宣告你愛他。 灰塵漸漸散去,一片廢墟之中,是那個人站在中央,是他,也只有他。 原來愛上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 她鼻子發酸,冷不丁掉下一滴眼淚,她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抬頭望過去,才發現趙楚耘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睡著了。 她看著他沉睡的模樣,一直一直看著,感覺可以就這么看一輩子,怎么看都看不夠。 好半天,她才終于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我愛你,”她嘴唇貼著他的眼皮,又重復了一遍,“我真的好愛你?!?/br> 表白的話說出口好難為情,她慶幸趙楚耘是睡著的。 接下來的日子也是一樣的,家里的廚師換了一個,原本只是廚師,現在變成了專研孕期營養餐的廚師,趙楚耘的孕反不嚴重,什么反胃頭痛的都沒有,唯一也就是吃得多。 就這么一點要求,趙楚月當然要百分百地滿足他。 但趙楚耘吃完卻不怎么愛動彈,他總是犯懶犯困,有時看著看著書就能睡過去,這樣也不行,她又強行拉他起來,帶他一起去院子里散步。 現在是春天了,屋前屋后又種上了五顏六色的花,這房子原本的主人,那個畫家,搞藝術的人都是浪漫主義,設計了非常多種花的設施,花墻、花架、花壇,現在正好都派上了用場。 他們沿著石板路慢悠悠地走,趙楚耘還不顯懷,看著和正常人也沒什么區別,但她總想扶著他。 不過她一直這樣,趙楚耘又嫌煩,甩了她的手自己走,她就失望地在后面跟著。 可偶爾她走的慢了,兩人距離拉開了些,視線里的那個背影又會停下腳步,他不轉頭,也不說話,只等著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跟上來,才繼續往前走。 這就算是趙楚耘日常里,給她最大的回應了。 這不算什么,和他從前給過她的比,根本算不了什么,但她就是很高興很高興,拿著這么一點點也興高采烈的。 到下個月就是趙楚耘叁十歲的生日了,她盤算著,這么重大的日子是得好好慶祝。 在家里待久了也沒什么意思,不如出去過吧。 時間過去這么久,她都有點記不清自己最初把他關在這的目的是什么了,她看著現在多趙楚耘,覺得那時爭吵的場景好不現實,像是她做過的一場噩夢。 明明眼前的這個,還有過去十幾年對她好,愛他,疼她的那個才是趙楚耘,才是她哥哥。 所以現在讓他出去……應該也不會怎么樣吧,就趙楚耘這體力,跑也跑不動,不會有問題的。 而且再說了,趙楚月暗自笑笑,他怎么會跑呢,他不會離開自己,肯定不會的。 畢竟他們都已經這么好了。 于是她在提前一個月的時候就告訴了他這個計劃,不出所料,趙楚耘在聽到后眼睛都亮起來了。 “真…真的嗎?”他不敢置信地問:“我能出去了?” “當然是真的呀,你想怎么過?”她笑瞇瞇地說。 趙楚耘還沒從這個巨大的驚喜里緩過來,他眨眨眼,臉上難得的出現了一絲笑意。 “我不知道,”他說,“我就想出去走走?!?/br> 他的這一點笑又把趙楚月看暈了,她抱住他,用力地親了一口,說:“那你從現在就開始想,隨便你想,只要你說,我都答應你?!?/br> 趙楚耘摸著她的背,輕輕點了點頭。 其實對于趙楚月最近反常的舉動,他不是沒有察覺。 他在這里待了快一年了,許久不見外人,也沒有社交,是讓他有些遲鈍,但他又不是傻了。 生活中的一切都變了,趙楚月、廚師、管家,包括他自己。 他自己身上發生的一系列異常狀態尤為明顯,食量大增,乏力困倦,思維遲緩,每天對什么都提不起勁,光是在躺椅上曬著太陽看天就能待一天。 這怎么看也不該是他這個年紀的人該有的狀態。 趙楚月也是,她現在比之前還夸張,竟然完全不工作了,每天就這么寸步不離地跟在自己身邊。 不工作……趙楚耘簡直不敢想,就以她往日片約通告的數量,隨隨便便拿起放下是絕不可能的,娛樂圈這樣龍爭虎斗的地方,人人都抻著脖子拼命向上游,一時松懈掉隊,未來可能就再也追不回去了。 她難道是要放棄自己的事業嗎?可是,為什么? 趙楚耘站在鏡子前認真打量自己,他不出門,也疏于對外形的管理,他很久沒有這么仔細地觀察自己了。 鏡子里的他,比起來這里前似乎胖了一些,臉、胳膊、肚子,以前骨骼清晰可見的地方現在變得有rou了,尤其是肚子,小腹鼓鼓的挺起了一點弧度。 尤其是肚子。 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