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沒打算多管閑事
三個月后。 趙楚耘把車停在門口的露天停車場,北京的秋天很好卻很短,和煦的風吹著,陽光溫柔地灑下來,曬得人暖洋洋的。 “趙先生,您來啦!哎呀,快請進快請進,這一路上還順利嗎?” 一個四十多歲身材微胖的女人看他來了,趕忙迎了上來,她穿了一件大紅色的polo衫,左胸前還印著福利院的logo。 “都順利,孟姐,今天天氣好,一路上也沒堵車?!壁w楚耘笑著說。 這家福利院坐落在京郊,是他資助了很多年的,之前因為位置過于偏遠沒什么人氣,又收了太多重病的孩子,一度陷入了要倒閉的局面。 趙家自他上大學起就每月按時把信托分配打到他的賬戶上,金額一年一年見漲,只去年一年加起來都要逼近兩百萬了。趙楚耘不想用趙家的錢,但也沒那么迂腐,于是把其中的大部分資助了幾家福利院,剩下的又零零散散遠程資助了十幾個貧困學生。 “咱們的孩子們都可想你啦,前幾天還圍著我問趙叔叔什么時候來,我說快啦快啦,中秋節叔叔就來看你們了,他們就說好呀,那到時候要給叔叔表演節目,還要給你做月餅吃呢?!?/br> 孟姐是個熱情樸實的人,她是這家福利院的院長,一笑起來臉上的rou都擠到一起,看著面善極了。 每到端午、中秋、元宵這些節日,福利院總會邀請趙楚耘一起來參加活動,但趙楚耘的時間是跟著趙楚月走的,有時撞到一起,他就沒空來了。 上周趙楚月在云南有個綜藝錄制,少說得去兩星期,他這才應邀。 現在這個年代,已經很少有人會遺棄身體完全健康的孩子了,因此福利院里很多都是有什么殘疾和先天性疾病的小孩,有的甚至臉上有個老大的腫塊,看著都有點嚇人。 但趙楚耘對孩子們的異狀早已習以為常,他都資助這多少年了,好多孩子都是他從嬰兒看著長起來的,他很喜歡小孩,也喜歡被孩子們圍著的感覺。 他一進門,就看見好幾排小朋友整整齊齊的列道歡迎,大一點的戴著紅領巾,小一點的東倒西歪,但也沒列多久,看到他來了,都一窩蜂似的涌上來抱著他的大腿吵吵鬧鬧。 “叔叔!趙叔叔,你上次送來的小豬娃娃我特別喜歡!” “叔叔叔叔!你答應要來陪我過生日,你記得一定要來哦!” “趙蘇蘇,草莓味的棒棒糖你這次有沒有帶......” 小孩子們熱絡的纏著他說個不停,趙楚耘打發了這個還有那個,最后說得口干舌燥,無可奈何地笑著看向孟姐求助。 孟姐把他從孩子堆里救了出來,陸陸續續又來了幾個資助人,他們都是來參加中秋節活動的。福利院的老師們組織著孩子們一起從調餡開始做月餅,忙忙活活大半天,最終烤出來幾大盤子奇形怪狀的丑月餅。 和丑月餅合完照以后,大人們心照不宣地偷梁換柱,把外面買的月餅切一切,分下去給孩子們吃了。 做月餅的間隙,趙楚月來了一通電話,他洗了洗手去外面接。 “在干嘛呢?”她問。 “今天沒在家,在福利院和孩子們做月餅呢?!?/br> “哦,又發善心去了?!壁w楚月懶懶地說:“沒事,就聽聽你聲音,下個禮拜我就回去了?!?/br> “好,我在家等你?!壁w楚耘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今晚可以一起抬頭看看月亮,就當我們見面了?!?/br> 趙楚月聽了,低低地笑了起來,說:“那可不行,我這下雨呢看不見月亮,又不是古代人,想見面可以打視頻啊?!?/br> 他們又調笑著簡單聊了幾句才掛斷,趙楚耘的心情也隨著這一通電話變得更好,連回家的路上都在無意識地微笑。 中秋假期后第一天上班,一大早,他們部門的周經理就把他叫進了辦公室。 “小趙啊,來,坐下吧,不用緊張,就是和你說點事?!敝芙浝沓惺?。 趙楚耘也不知道他找自己什么事,難道是裁員嗎?房地產市場現在是低迷,隔壁公司聽說也裁了不少人。 “最近工作上感覺怎么樣???” 領導談話的慣用開場白了,趙楚耘點點頭,說:“很好,周經理,最近工作一切都好?!?/br> “好,那就好?!敝芙浝碚f:“這樣,現在北邊有個比較大的項目,要搞一個一體化的生態社區,包括辦公、住宅、商場之類一系列的東西。這個項目公司目前是很看重的,年前招標,差不多近期我們就可以著手準備了?!?/br> 正說著,她話鋒一轉,又問:“小趙,你來公司幾年了?” “從畢業就在公司工作,有五年多了?!壁w楚耘如實回答。 “來了這么久,就沒考慮再加把勁兒?” 趙楚耘不解地看著周經理,沒懂她是什么意思。 “在咱們部門,你不算學歷最高,簡歷最漂亮的,但論工作能力和態度,你絕對是頭一個,我也是從基層靠自己爬上來的,所以有機會就想給有能力的年輕人,”她說:“我的意思是,這個項目就交給你負責,你帶著你手下的那幾個人組一個小的團隊,把這件事做好,怎么樣?” 趙楚耘聽著,眼睛一點一點瞪大,他心臟狂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 北邊那個項目,他早就有所耳聞,之前在公司里流傳了好一段時間,部門里都在猜想誰會成為這個項目的負責人。 “但是,周經理,您才是我們部門的經理,您......” “害,這個你就不用cao心了,”她擺擺手,暗示性地朝著天花板努努嘴,“我還有我的事忙呢,名義上我還是負責人,但具體誰做了什么,領導心里都是清楚的?!?/br> 這和鄧容幾個月前說的大差不差,設計總監調任總公司,周經理估計會直接升任總監,那經理的位置......趙楚耘就是再單純,也看懂了她剛才的一通明示。 這個項目要是做好了,恐怕就會由他來接任空出來的項目經理一職! 周經理滿意地看著趙楚耘明顯浮滿喜色的表情,部門里這么多人,趙楚耘是她唯一摸不透的,這個凡事不爭不搶的年輕人,明明衣著樸素默默無聞,卻天天明晃晃地開著小一百萬的車來上班,學歷雖然平平無奇,工作能力又是出奇優秀。 也罷,管他是何方神圣呢,反正自己也要升了,干脆就做個順水人情推他一把吧。 趙楚耘出了經理辦公室,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工位,關于新項目的工作安排很快下發到各個員工手里,周經理在辦公室里宣布了人員任命,正式介紹了趙楚耘的組長身份。 趙楚耘平時在公司里人緣很好,這樣的決定在同事間幾乎沒有任何異議,大家都真心為他高興,摩拳擦掌的準備迎接接下來的工作。 這么好的消息,趙楚耘打算第一時間和趙楚月分享,他午休時下樓買咖啡,站在人少的角落剛要打電話,忽然被街邊的一陣喧鬧吸引了注意。 好像是車禍,他遠遠地看著,一輛電動車倒在地上,旁邊是一輛黑色轎車,車邊站著似乎是事故雙方的駕駛員,馬路邊零星圍了幾個看熱鬧的路人。 那個戴頭盔的大概是電動車主人,一個較小瘦弱的女孩,微微彎著身子,地上散落的是……花? 他原本沒打算多管閑事的,可又覺得女孩的背影有點眼熟,還是沒忍住走了過去。 “賠?你賠得起嗎!你瞧瞧這都給我撞成什么樣了?這尾燈都碎了,還有我這車漆,德國進口的你知道什么意思嗎,你知道這要多少錢嗎?!” “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會賠錢給您的,我一定會賠的……” “要我說這北京的交通就是叫你們這幫送外賣的搞爛了,一天到晚騎個破電瓶車穿來竄去,凈禍害我們這些汽車司機!” 趙楚耘擠進人群,激烈的對話聲傳進耳朵里,地上到處都是散亂的花瓣,電動車的車頭都裝癟了,女孩從手臂到肩膀蹭破了一大片,正淌著血,她的腿應該也受傷了,鮮血同樣從褲管里流了出來。 另一邊的車主,大腹便便頤指氣使,站在一輛奧迪A3旁邊,趙楚云看了看,是撞的不輕,但修起來應該也沒司機說的那么離譜。 而且這個女孩的背影越看越眼熟,還有地上兩捧花包裝紙上的圖案…… 趙楚耘繞到前面去看,果不其然,就是花店的那個年輕店員。 她完全嚇壞了,一張臉哭得亂七八糟,用手背擦眼淚的時候把手上的血也抹到了臉上,哆哆嗦嗦地任憑對方責罵。 他真的真的沒打算多管閑事的。 他嘆了口氣,越過人群站到兩人中間,把他們隔開,大聲問:“不好意思,請問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