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陌生人的味道
天氣不太好。 這座以干燥著稱的城市鮮少經歷如此漫長的雨季,街道上積了渾濁的水,連空氣里都彌漫著風雨欲來的濕潤氣息。 云層厚重晦暗地壓在頭頂,催著路上的行人加快腳步,準備迎接這一場不知何時就要落下的雨。 【最近的暑期檔電影勁頭相當強勢啊,本月一部《著陸》可以說引爆了沉寂小半年的電影市場,首周末就拿下了6億票房,主創團隊自從上個月赴法國參加發布會,話題度和討論度也是持續走高,特別是本片主演趙楚月,一如既往地在戲里貢獻了精彩表演?!?/br> 車子緩緩駛過,旁邊的商場外墻掛著巨幅海報,一張精致美艷的臉,眼里帶著些驕傲的神情目視遠方。 【是的,對于現實題材的作品的呈現趙楚月可以說相當熟悉了,這也是她從四歲螢幕首秀以來第三次嘗試這種類型,不過這次的《著陸》不管在劇本內容還是表演形式上都有很大的創新和突破,這也讓之前業界對于趙楚月演技固化的質疑不攻而破了......】 趙楚耘調高音量,車載廣播里男女主播的討論聲夾雜著微弱的電流音充盈了小小的車內空間,讓晚高峰那熔巖樣紅成一片的尾燈稍稍降了點溫度,連帶著人煩躁的心也平靜下來。 他最終趕在雨點正式落下前回了家。 這個小區是有些年歲的,環境一般,樓也老舊些,但勝在價格便宜,趙楚耘小時候苦日子過慣了,也沒覺得這些算得上什么事。 電梯門哐當當的打開,趙楚耘帶著一身疲憊從包里慢騰騰地找鑰匙,剛一插進鎖孔,忽然聽見一旁的消防通道里有什么聲音。 他沒繼續開門,心里隱約有了念頭,靠過去看向里面。 果然,入眼就是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蜷縮著坐在晦暗陳舊的通道臺階上。 “你怎么坐在這???”趙楚耘無奈道。 那人影聽到動靜,才緩慢地挪動舒展起來,她穿了件連帽的外套,一抬頭,整張臉仍籠罩在一團陰影里。 “你發現我了啊,”她笑著站起來,四肢纖細修長,一步步走下來,比通道口的趙楚耘還要高出小半個頭,她說:“還以為你發現不了,我只能在樓梯上湊合一晚呢?!?/br> 她說著,摘下帽子,露出張和廣告幕布上一模一樣的臉。 趙楚月,那個廣播里的話題中心,鋪天蓋地巨幅廣告上的絕對主角,此時此刻就格格不入地站在這個破舊昏暗的樓梯間里。 “給你的鑰匙呢?” “丟了,”她語氣滿不在意,“說了好多次讓你換個電子鎖,現在都什么年代了還用鑰匙啊,我天天飛來飛去的怎么可能記得住一把鑰匙放在哪?!?/br> “大小姐,租來的房子你想換鎖就換鎖???” 趙楚耘對她的這些無理取鬧早見慣不怪了,他回身去開門,趙楚月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 “讓老頭給你買房啊,當時畢業就說要買,你非不用,反正也是你親爸,和他有什么好客氣的?!?/br> 趙楚耘背對著身后的人,笑了一聲,沒有答話。 趙勢開是親爸,但趙家不是他的家,他十五歲穿著洗得發白的外套被送進那幢只有電視里才能見到的宅子里,趙家給他吃喝,供他上學,讓他好好的長大了,那里并不欠他什么。 他的家是遠在東北縣城的一間破舊小屋,而那里早已不復存在了。 趙楚耘一從大學里畢業就搬進這間兩居室,他沒要趙勢開的房子和錢,他得有一個完全靠自己維持下去的小家,才能淡忘掉那些年寄人籬下的壓抑和不安全感。 他開了門,把公文包放下閃身讓趙楚月進來,說:“你來得太突然了,家里都沒準備你能吃的,下次......” 他話沒說完,防盜門已然被重重關上,趙楚月握住他的肩膀將他向后抵在門上,一個急切的吻不由分說地壓了下來。 趙楚月比他高一些,她總是這樣,擁抱的力度大到幾乎密不透風,把人死死鎖在懷里。她一手掐著趙楚耘的下巴,逼著他仰起頭承受,另一手環著對方的腰,強硬地將他貼向自己。 饒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攻勢,趙楚耘還是忍不住想掙扎,他接吻的水平實在一般,難以招架,他伸手去推趙楚月的肩膀,想當然的無濟于事,對方甚至還能騰出手來把他推拒的動作束縛在身后。 趙楚耘就這樣毫無招架之力地任由面前人胡作非為,兩個人從門口到玄關,最后跌跌撞撞倒在客廳的沙發上,趙楚月折騰夠了,才舍得稍微拉開一點距離,親昵地咬著趙楚耘的嘴唇,笑著問:“你剛才想說什么?” 房間里沒有開燈,她的眼睛和嘴唇亮亮地反著窗外月光的顏色。 “我說……家里沒有準備你的晚飯……” 趙楚耘喘著氣,磕磕絆絆地回答。 “你知道我幾乎不吃晚飯的?!?/br> 趙楚月說著,嘴唇又熱切地貼了上來,這次落在他的耳側,溫熱濕潤的吐息鉆進耳窩里,她帶著一點撒嬌的語氣開口,“我都快兩個月沒見到你了,兩個月……我那么辛苦,你都不獎勵我一下嗎……” 她的吻向下游移,咬在他的頸側,趙楚耘的大腦幾乎無法思考,熟悉的戰栗感讓他只能機械地捉住趙楚月作亂的手。 “等一下…我們才剛進門,別在這……” “哥哥?!?/br> 趙楚耘在聽到這兩個字的瞬間猛然清醒過來,他一下僵住了,緩緩看向伏在自己身上,笑得頗有幾分狡黠的趙楚月。 她似乎很樂見趙楚耘這幅緊張的樣子,手底下僵硬的身子說明了整整九年過去,眼前的人還是沒有適應和自己的親meimei發生關系的事實。 “哥哥……”趙楚月語氣軟下來,把頭擱在他的胸口上,自下而上地看著他,“你不想我嗎,嗯?真的一點都不想?” 她眼看著他眼底的松動,如此心軟的一個人,幾乎連什么手段都稱不上,就這樣被三言兩語再度融化成一灘柔軟的水。況且沒人能拒絕這樣的一張臉,她向來深知自己的優勢所在。 趙楚耘無可奈何地抬手摸上趙楚月的頭頂。 “想你,特別想?!?/br> “我就知道?!?/br> 趙楚月咧嘴笑起來,又俯身把他抱緊了,肆無忌憚地去解襯衣扣子,現在是盛夏,趙楚耘穿得一目了然,家里的沙發有點窄,他一邊被人扒衣服,一手還得護著趙楚月的肩膀,怕她掉下去撞到旁邊的茶幾。 忽然間,趙楚月的動作又停了。 她頓了頓,猛地貼過去額頭抵著身下人的額頭,壓迫感十足。 “你身上怎么有Omega的信息素?”她語氣生硬地問到:“你又談戀愛了,趁我不在的時候?” 趙楚耘對于她的情緒轉折還反應不過來,茫然地“???”了一聲,才說:“沒有,你瞎想什么呢?” “那哪里來的信息素,你明知道我討厭陌生人的味道?!?/br> “我要上班的,公司里那么多人沾上信息素很正常啊?!壁w楚耘耐著性子解釋,“況且我是Beta,又感知不到信息素?!?/br> 他多少有點委屈,趙楚月有時候實在敏感過了頭,他一個Beta,連感知到信息素的存在都做不到,怎么可能時時保證身上沒有別人的信息素。 趙楚月沒有接話。 他們在黑暗里沉默許久,她依舊那樣擁著他,房間里靜到只能聽清彼此的呼吸,Alpha信息素張牙舞爪地填滿了每一寸空間,呼嘯著發泄不滿的情緒,此時此刻如果有Omega在場,恐怕早已顫抖著癱軟在原地。 她看著趙楚耘自下而上仰視自己的臉,這一切的一切,身下的人都無從得知。 “算了,你先洗澡吧?!?/br> 趙楚月的語氣徹底冷下來,從沙發上利落地起身離開,幾步到玄關打開了客廳的燈。 天早已經全黑了,趙楚耘被這突如其來的燈光刺得睜不開眼,好半天才瞇著眼睛重新坐起來。 他這才今天第一次看清楚趙楚月,她臉上還帶著妝,嘴唇因為剛開暈開一小片紅色,此時已經好整以暇地坐在了餐桌旁邊,一副賭氣的樣子。 看得出她確實是結束工作就急著趕過來的,趙楚耘看著她,心里升起一絲淡淡的愧疚感。 趙楚月對信息素敏感他早就知道,自己怎么就不能再仔細一點,一別兩個月,好不容易見面還惹得她不開心。 那是趙楚月,是趙家第一個接納他的人,他唯一的meimei,他在這世上也沒值得什么牽掛的人了,對她再怎么好也是應該的。 他很清楚該怎么應對趙楚月突如其來的脾氣,于是沒再試圖和她說什么,趕緊起身去了浴室,把身上的衣服都丟進洗衣機,快速又仔細地洗了個澡。 等他再出來的時候,趙楚月依舊還坐在客廳里,她托著下巴,臉色卻rou眼可見的緩和了不少。 趙楚耘走過去,把手放在她的頭頂,輕輕揉了揉。 “餓不餓?”他輕聲問。 趙楚月對這招顯然很是受用,趙楚耘剛從浴室里出來,身上還帶著溫熱潮濕的水汽和沐浴液的香,她坐著,環著趙楚耘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肚子上。 現在沒有別人的味道了,這一間屋子,這屋里的每一件衣物,每一個角落,都沾滿了她的信息素,趙楚耘從不知道,他也沒必要知道。 “有點……”她的聲音悶悶的。 “那我現在給你做飯?!彼π?。 趙楚耘最后也只在冰箱里翻出一顆西蘭花和幾個雞蛋,平時他一個人生活吃得簡單,趕上最近連續加班,三餐幾乎都在公司里解決了,家里實在沒什么食材。 他給自己下了碗面,臥了個荷包蛋,看著趙楚月面不改色地干啃了一顆幾乎沒味道的水煮西蘭花。 趙楚月似乎心情不錯,吃完飯趙楚耘洗碗,她也破天荒在廚房里待著,無所事事地轉來轉去,一會兒捏捏趙楚耘的胳膊,一會兒又來摟摟他的腰。 總之像只被順了毛的大貓,千方百計吸引著主人的注意力。 趙楚耘從15歲搬進趙家,到兩人上大學之后各自生活,趙楚月總是很忙,忙著拍戲,忙著參加活動,忙著上課,兩人之間實在少有這種悠閑溫馨的時刻。 “別鬧了,”趙楚耘笑著捉住環在自己身上的手,說:“你老實一點,等我洗完再陪你?!?/br> “你洗你的唄,我又沒做什么?!壁w楚月得寸進尺地趴在他背上,聽著水流的嘩啦聲。 “最近工作怎么樣,還順利嗎?” “還好,就是東奔西跑的參加活動,一到宣傳期就是這樣,麻煩死了?!?/br> 半晌,她又開口,“爸讓我們周末回家一趟?!?/br> 趙楚耘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很快又恢復如常。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嗎?”他問。 “沒事,就說很久沒見過我們了,讓我們回去吃個飯?!?/br> 關掉水龍頭,趙楚耘把最后一個碗放到瀝水架上,沉默地擦干了洗手池邊濺上的水滴。 “我……我就不去了吧,他們應該就是想見你?!?/br> “你要是不去,那我也不去,”趙楚月松開手,轉身坐在洗手池旁的臺面上,她看著他,朝他招手,“過來?!?/br> 趙楚耘視線有些躲閃,但還是走進了趙楚月懷抱的范圍。 趙楚月伸手圈住他,像劃分領地似的。 “你是怕見我媽嗎?”她問。 趙楚耘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那件事之后,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鄭秋茗,那是趙楚月的親媽,也是他名義上的母親,而他始終無法忘記女人那時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咒罵。 那么多年過去,他們就只在過年時寥寥見過幾面。 “阿姨她…應該也不想見到我……”,趙楚耘苦笑。 “管她做什么,她又有什么資格來插手我的事?”趙楚月提起自己的親媽,語氣總是不怎么好的。 “回去吧,”她又說,“就當是陪我一起,不管發生什么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你也一樣,你永遠都會站在我這邊,對不對?” 她尾音上揚,注視著他,眼神懇切。 趙楚月真的天生是個演員,趙楚耘忍不住想,羊皮一披就是一副可憐巴巴的小羊崽子模樣,讓人全然記不起她平時張牙舞爪的惡狼相。 他最終心軟地松懈下來,認命似的嘆了口氣,答應了。 再后面的事,他也記不太清了。 總之是趙楚月抱著他先在廚房里胡作非為,然后又倒在了臥室的床上,那張床墊是搬家時趙楚月買的,她對睡覺的地方挑剔得要命,一張床墊比這屋里所有家具加起來還貴,雖然送來以后她在這上面真正睡覺的次數也沒有幾回。 男性Beta本就不是適合承受的,他總是無法適應,趙楚月在床上也不是個有耐心的Alpha,兩個月沒做過,甬道狹窄得幾乎寸步難行,趙楚耘痛得冒汗,咬著牙不肯叫出聲來,不想掃了趙楚月的興。 他被生理的淚水模糊了視線,不知道自己忍痛的狼狽模樣盡數落在身上人眼里,更看不到她眼底里燃燒著的興奮的火花。 趙楚月把他撈起來,吻他,把那些痛苦的呻吟全部吞進嘴里,逼出點難耐的喘息。 這樣荒唐的鬧劇上演了整整九年,這個人,他同父異母的親meimei,她雙手掐著自己的腰,順著肩胛的縫隙撫摸,趙楚月太清楚他了,她幾乎知道這具rou體的所有秘密,而他毫無保留,將自己的一切都雙手奉上。 趙楚耘從不敢細想這段不倫的關系,他是個Beta,甚至不能用生理本能做借口欺騙自己,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做一個哥哥,因此只能依靠本能,他一無所有,予取予求。 只是趙楚月恰好想要這具rou體的欲,只是恰好他給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