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前還和章尋寧一起生活的時候,她就隱隱有這方面的趨勢。長輩討厭的年輕一代的陋習,章尋寧也不喜歡,常常不許她沾染。 即便章尋寧只大她七歲,名義上,依然是長輩。 五年未見,苗煙遠不如表面上那樣輕描淡寫。 她設想過許多次,如果有一日再見會是怎樣的情景,章尋寧又會有怎樣的想法??上ё蛲碚聦庍B一句為什么回來都沒有問。 無趣。 再見不是紅著臉,也沒有殺紅了眼,反而是隔著一層薄薄的紙,心知肚明地演著風平浪靜的戲碼。 三明治里的煎蛋還是溫熱的,早上她醒來之后,章尋寧早已吃過飯,安靜地在花房里看報紙。 既然吃飯也不能與章尋寧一桌,苗煙便不打算特意下樓,隨著性子讓傭人做點什么送上來,坐在露臺上吹著風吃。 如果是以前,章尋寧絕對不會同意她吹著風吃東西。著涼了的時候,小姨總是煮好紅糖姜水,一口口喂她喝。 有小姨疼的孩子,像塊寶一樣。 這么想著,苗煙又不輕不重地咬下一口,余光里瞥見一立穿黑西裝的身影從一樓走出,是個男人,長得很斯文。 昨日,章尋寧穿了一身黑絲綢的旗袍,這兩人著裝倒是色調相配。 正巧傭人端一杯剛熱好的牛奶上來,貼心遞到她身前。苗煙指著那道身影,問:“這是誰?以前沒見過?!?/br> 思及眼前這位小姐離家五年有余,新人舊人來來去去,有不認識是正常的,傭人便介紹了一下:“那是羅先生羅松止,下個月要和章女士完成訂婚儀式,然后再商定結婚的時間?!?/br> 苗煙眉間微沉,微微皺起。 恰巧這時樓下的男人回頭,面容正對上苗煙的視線。她神情輕緩下來,繼續吃著三明治。 她和那個女人之間的一筆爛賬還沒捋清,這男的絕不可能心想事成。 “小姨是什么時候和他認識的?” 傭人也遲疑:“這些我們都不大清楚,章女士大約是覺得結婚的年紀到了,所以敲定了人選,羅松止先生確實很適合?!?/br> 樓下那男人只回頭看了一眼,好像沒看到露臺上的苗煙,接著邁開步伐,向大門走去。 苗煙問:“怎么個合適法兒?” 似乎不用多想,傭人就說的出來:“門當戶對,人也很有禮貌,和羅松止先生交流,總是感覺很輕松,沒有什么架子,應該是個很善良的人?!?/br> 苗煙漫不經心:“我怎么覺得他人模狗樣的,像是會始亂終棄的面相?” 傭人臉色微白,為她的語出驚人而感到驚駭。 苗煙到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咽下最后一口三明治,一飲而盡杯里牛奶,撐起身,踩上拖鞋走了。 * 苗煙換完衣服下樓時,章尋寧立在玄關處,慢慢扣上高跟鞋的細帶。 她抬眼,正看見一道年輕身影。 “要出門嗎?”苗煙湊上來,露出笑容。 時過境遷,苗煙已經和她長得一般高了。 她不咸不淡點頭,一雙波瀾不驚的眼睛靜靜平視著苗煙,等待下文。 “啊,我正好想去一趟展會,你時間緊嗎?不急的話,就捎我一程吧,展會地點離這里不遠?!?/br> 她算準章尋寧上班路時間寬裕,誰都知道。如果拒絕她,那有點欲蓋彌彰。 面對這樣恰巧偶然的請求,章尋寧比五年前還要冷淡一些,不給任何機會:“車庫里不止這一輛車,你去問管家要鑰匙,想開哪個就開哪個?!?/br> 說著,便要推門而出。 苗煙握住她的手腕,將人攔下。 章尋寧一頓,回頭:“還有事?” 苗煙微笑,她與章尋寧的冷不一樣,反而是個熱烈的性子,面上總是帶笑。這場景,總讓她想起一句俗語,熱臉貼人冷屁股。 偏偏她就是喜歡,能怎么辦。 “這么篤定我離家五年里考了駕照?” 她手中握住的腕細微一抖,難以察覺。 “我沒考啊,我不會開車?!泵鐭熜χ?,“我去展會的時間倒是很緊湊,不搭你這班車,我就要遲到了?!?/br> 這次她沒有再給章尋寧拒絕的余地。 寬容的長輩總是會答應小輩的請求。 章尋寧垂眼,讓她松手。 “隨你,上車吧?!?/br> * 車內,章尋寧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并不側過頭給苗煙任何視線:“去哪里?” 苗煙看著她側顏,骨相優越,鼻與眼皆如古典畫里的人一般。穿旗袍,似乎與現代替步工具格格不入。 總好像應該搭一輛舊時候的黃包車,透過梅雨時節的煙雨朦朧,可望而不可即。 動幾下手指,苗煙設定好了導航:“就是這里?!?/br> 至此之后,車內沉默下去,章尋寧不會主動和她搭話。苗煙自己把副駕座椅調得舒適,愜意窩進去。 直到車輛駛入熱鬧的市區,開始有了些堵車的跡象,苗煙才有一搭沒一搭地自說自話:“也不知道我們以前住過的公寓怎么樣了,現在的房子雖然大……” 眼看她一言一語就要把記憶帶回五年前,章尋寧冷不丁突然開口,中斷苗煙太過自然的態度:“你回來做什么?” 苗煙輕輕笑了一下:“怎么?不能回來?” 章尋寧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