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16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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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試著回憶,卻想不起這里如何受傷?!跋氩黄鹆??;蛟S是擦撞到何處?” “衣裳褪了。讓我看看后背?!?/br> 聲線平靜,乍聽不出喜怒。但阮朝汐聽在耳里,卻能明顯地感覺到看似平和的語氣下掩蓋的憂慮,以及憂慮帶來的低落和低沉。 “沒什么的。多半是擦傷?!睘榱俗C實無誤,纖長的手指開始解衣帶。 半濕不干的外襦和單衣褪去,扔去邊上,她背對著床外,露出潔白光潤的肩頭。 “看到擦傷了么?” 荀玄微的目光落在凝脂般的后背處??拷堑难┥∧w上,顯出一道駭人的鮮紅刮傷。皮破滲血,仿佛杜鵑啼血落于雪地,格外地觸目驚心。 他一眼便看出,那是被箭尾的堅硬翎羽刮過的刮傷。 或許是箭雨中未被射中,又或者是被人及時推開,以至于鐵箭僥幸擦身而過,僅僅留下一長道滲血刮傷,而不是落下一處可怖的貫穿洞傷。 背對著他的秾華少女,上半身只穿一件粉色抱腹,身上的雪白肌膚和幾處傷痕的反差過于強烈,以至于他一眼掃過去,除了蝴蝶骨處的大片血漬,還看到了手肘處的大塊紫青色淤傷。 “這里又是怎么了?” 阮朝汐背身跪坐著,茫然地偏了下頭,“哪里?” 修長手腕從身后探過來,指尖點了點左肘彎。 肘彎的大片淤青被發力往下壓時有些疼。 她抬起手肘查看,發現大塊蔓延出去的紫青淤痕,自己也微微一怔,仔細地思索了片刻,恍然。 “差點忘了。有支箭差點射到我,李奕臣推了我一把,我撞到墻上,似乎就是用左肘撐了下?!?/br> 荀玄微起身放下帳子,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片刻后人回來時,手里多了只圓形玉盒。 “莫聞錚留下的傷藥,說是涂抹于掌心,早晚用兩次,足夠用十日?!?/br> 他垂眸打量著小盒,“各處都要用起來,這盒傷藥,只怕連三日都撐不到?!?/br> 阮朝汐敏銳地察覺到了寧靜表象下面的動蕩波瀾,仰起頭,打量他此刻的神色。 “小傷而已。三兄不要不高興了?!?/br> “并非對你不高興。只是對我自己生了惱怒。坐好了,我替你后背上藥?!?/br> 荀玄微去盆里洗手的功夫,阮朝汐轉了個身,面對床里端正地跪坐,雪白的背對著床外。洗凈了手的人果然在她身側坐下,指腹挑出清涼藥膏,開始緩慢地涂抹傷處。 “不知是不是因為把你從小接進云間塢的緣故,或許讓你生出誤會。我并非事事都能平心待之,無動于衷。 ” “我知道。三兄心情不悅,我能察覺?!?/br> “是么?”指腹動作極輕地涂抹藥膏,柔滑的布料偶爾刮過后背肌膚,激起一陣隱約顫栗。荀玄微在身后聲線淡淡,“我心里有些不大好的想法。你當真能察覺?” 阮朝汐側了下身,視線還未回望過去,立刻被阻止,“不要動?!?/br> 她繼續背對著床里頭?!笆裁礃拥牟淮蠛玫南敕??” 清涼的藥膏反復涂抹數層,密實覆蓋住背后刮傷,手肘隨即被輕柔地托起,指腹用力揉散淤血。 “不可說?!?/br> 阮朝汐想追問,卻本能地感覺到不妥,幾度欲言又止的功夫,室內便安靜下去。 她所處的是一座木樓高處。窗戶敞開,正對著青臺巷荀宅后院的山景。人工堆砌的山陵并不很高,從窗口遙望出去,可以望到山頂上方流動的浮云。 她的眼睛對著窗外的青色山巒。耳邊幽靜,除了遠近鳥鳴聲,只有抹勻藥膏的細微粘稠聲響,以及手肘淤血被發力揉散時、忍不住發出的幾聲隱忍的鼻音。 室內太靜,以至于連鼻音聲響都顯出異常。粘稠的抹藥聲響傳入耳中,阮朝汐的腦海里卻不自覺地浮現出之前在宮里水榭處,似乎就有一次滾入了床里,身上最后只剩下一件抱腹…… 她抿緊了唇,后面不管如何難受,也不肯發再聲了。 抹藥聲停了。帶著清涼藥膏的指腹改而捏了捏耳朵。指尖微涼,耳尖滾熱。荀玄微坐在她身后,偏偏若無其事地問了句,“替你揉散淤血,為什么耳尖紅了?在想什么?!?/br> 白玉色的耳垂紅得幾乎滴血,阮朝汐裝作沒聽見,口吻鎮定地反將一軍,“到底是什么樣的不好的想法,瞞著我不可說?” “當真要知道?”帶著薄荷氣味的微涼指尖又揉了揉艷色的耳垂,“你堅持問下去,我便告訴你。不過……既然是‘不可說’之事,還是不要追問到底的好?!?/br> 門外木廊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太過熟悉,阮朝汐瞬間便聽出,是白蟬來了。 片刻后敲門聲響起,白蟬果然在門外出聲道,“郎君,隔間的熱水準備好了,隨時可供沐浴?!?/br> 幾乎在白蟬喊話的同時,阮朝汐閃電般拉下了帳子,玲瓏軀體隱藏在朦朧的紗帳中,左手摸索著去拿床邊半干的衣衫。 即將摸到衣衫時,手卻被不輕不重地撥開了。 “渾身都是傷,濕冷的衣裳莫再碰,當心夜里發熱?!?/br> 荀玄微告誡的同時,已經拿過床邊的濕衣裳,放去另一側墻邊的紅木衣架上。 他打開木柜,尋出一套衣裳,遞來帳子里,“暫穿著。沐浴出來換你自己的衣裳?!?/br> 阮朝汐接過那衣裳的第一眼便覺得顏色不對,暗沉的鴉青色,領緣和袖緣都是玄錦滾邊,不似女子服飾,長短也不對。 她把衣裳在床上展開,果然是一身蜀錦廣袖交領的男子直裾袍。 右手不好動彈,便只托著直裾袍的袖子,左手拎起交領衣襟,正在往身上比劃時,垂落的紗帳卻從外掀起一個角,裹著紗布的右手被輕輕地握住,放置在床邊的月牙小墩上。 “莫聞錚說過,這只手不能用力。不能多做動作?!?/br> 阮朝汐: “……” 她左手舉著直裾袍,右手擱在小墩上,隔著紗帳問,“一只手如何穿衣?” 紗帳又掀開一點,衣袍被接過去了。 “我助你穿?!避餍⒆匀舻貞?,又問,“隔著帳子?” 阮朝汐垂眼望著床上的直裾袍。一只衣袖在她手邊,另一只衣袖在床外,中間隔著一道欲蓋彌彰的紗帳。 “……帳子掀起來吧?!?/br> 才放下的青色紗帳又被掀起。寬大衣裳懸空展開,她被協助順利地穿好衣袍,右手套進衣袖后,又被輕輕地握著,引導放去月牙墩上。 阮朝汐垂著眼,盯著不能動彈的右手。 “這只手不好,我是不是連穿衣吃飯都要三兄幫忙了?” “最近半個月免不了如此?!?/br> 衣領處的玄色領緣從左往右細細抹平。荀玄微坐在床邊,把柔軟長發攏起,又替她扎起衣帶。衣袍寬松如展翅青鶴,越發顯出腰肢纖細,盈盈一握。 “不必怕勞煩我?!?/br> 荀玄微將一對新制木屐放在她腳邊。又仔細撫平衣擺皺褶,衣擺柔順地往下,覆蓋住了袴褲遮擋不住的一截雪白小腿。 “心悅你,想要照料你,不愿假手于他人。只要你愿意,我甘之如飴?!鹕?。白蟬服侍你沐浴?!?/br> 衣擺過長了。阮朝汐左手攏起一截衣擺,踩著木屐,往浴間的方向走出兩步,清脆腳步聲停在門邊,回頭瞥了眼身后的郎君。明澈眸子里帶著思索。 荀玄微注意到她不尋常的停頓,“怎么了?” 阮朝汐站在浴間門邊,垂眼打量自己被打理得整齊妥帖的衣裳。 “我也心悅三兄?!?/br> 荀玄微正站在窗邊,遠眺后院平地拔起的山景,聞言意外地“嗯?”了聲,失笑,“好好的,怎么突然和我說這句。后面接什么話?直說罷?!?/br> 阮朝汐便直言不諱地往下說。 “我心悅三兄,心里沒什么好隱瞞的。即便夢到了不好的夢境,當面也會直說。有什么疑問,會當面直問。三兄若也同樣心悅我,為何……卻總是藏著心思。一邊坦然說著心悅、一邊又說什么‘不可說’,告誡我不要追問到底?!?/br> 她的視線直視過來,“我想知道三兄心里的不可說?!?/br> “是么?”荀玄微的目光從窗外的青山轉開,在她身上轉了一圈,“你想好了,阿般。想好再來問我。我早說過,不可說之事,還是不要追根問底的好?!?/br> 阮朝汐早已想好了。 “到底是什么不好的想法?是因為這次我不聽三兄勸告,堅持留在宣慈殿,令三兄擔憂,因而生了惱怒?心里生了惱怒,發作出來,當面直說便是。我聽著?!?/br> 荀玄微的神色依舊顯得平靜?!芭狻蛟S有幾分。但并不完全是惱怒?!?/br> 他從窗邊走近過來,松松握住她的右手腕,“走罷?!?/br> “欸?”阮朝汐意外地被牽住了手,愕然往前兩步,進了熱氣騰騰的浴房。 木門在身后關上了。 “想知道我心里的不可說……沐浴時就不能用白蟬了?!?/br> 第122章 浴間的水聲響了許久未歇。 洗沐的動作不疾不徐, 仔細而耐心,掬起皂角的綿密泡沫,動作輕柔地搓洗濃密長發, 發尾飄在木桶水中,水波動蕩, 烏發在水里飄散。 雪白的背對著木桶,水波避開肩胛處刮傷, 不能碰水的右手安放在浴桶邊的梨花木墩處, 左手腕被衣帶卷了幾層, 懸掛在放衣裳的木架上。 肩頭, 耳后,手臂, 手指, 連同淤血青紫的左手肘, 肌膚濺上的血點和灰塵被一處處細致地清洗干凈。沐浴用的細縑帛沾染了少許血痕, 很快被卷起丟棄, 又換一塊干凈的縑帛, 沿著雪背起伏的曲線入了水下。 阮朝汐的臉埋在浴桶邊,耳廓幾乎滴血。 “手……”被衣帶卷住的手腕掙了幾下,“左手放下來……我自己可以洗?!?/br> 系在木架上的另一邊的衣帶被解開了。 仔細地調節了高度, 往上輕輕一拉,被卷住的手腕又被拉起幾寸。 “別往水里躲。當心水浸了背上傷口,引發化膿?!?/br> 荀玄微又換了塊干縑布,動作輕而小心,仔細地吸去濺去背后一長道刮傷的幾滴混著血的水漬。又拿過圓玉盒, 重新把融化的藥膏補上。 室內水汽彌漫。幫忙洗沐的人輕言緩語,費了許多功夫, 終于哄著浴桶里的人翻過了身,半截雪背懸空,水聲陣陣,繼續洗沐干凈。 被裹在那件鴉青色直裾袍里抱出去的時候,長發濕漉漉地從肩頭蜿蜒垂落,阮朝汐抬起終于可以活動的左手,扯住直裾袍寬大的廣袖,擋住了臉。 輕描淡寫地和她說一句‘心里起了不好的念頭’,如今追問清楚了,竟然如此的……不可說。 身上一處都未放過,被徹底洗了個干凈。 退讓于她的堅持,遵從她身涉險境的決定,日日送她入千秋門的忍耐和煎熬,習慣于掌控一切的手在她身上失去的掌控,今日連本帶利追討了回來。 沐浴耽擱的時辰太久,白蟬不知何時悄然來過,又悄然離開,送來的整套衣裳整齊地疊在床頭。 抱腹,內袴,單衣,窄袖短襦,間色長裙,一件件地穿裹上身。 滴水的長發打濕了肩頭,阮朝汐的右手擱在月牙墩上,滴水發尾攏在左手,避免右邊蝴蝶骨的傷處濺進水,臉對著床里頭,一時不知該說什么,表面的鎮靜下,心里亂得仿佛一團麻線。 她自以為了解身邊的人,了解的還是太少??此魄屣L朗月的郎君,心里隱藏著許多不為外人探知的暗處。追問到底的代價,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