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16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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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多奔跑腳步聲,一部分從殿門前過去了,卻有不少停在門外。 “老太妃可安好?” 門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大喊聲,“壽春郡主可安好?”“小殿下可安好?” “小皇孫可安好?” 阮朝汐接過白蟬遞來的細布,站在千瘡百孔的門后,抬手拭去白皙臉頰的點點血跡, “外頭何人?!?/br> “蕭使君麾下左翎衛!”為首的中郎將大喊,“里頭說話的可是壽春郡主?我等救駕來遲,郡主恕罪!還請郡主開門!” “不開?!比畛淅涞?,“你自報家門是左翎衛,你就是左翎衛了?叫你們蕭使君自己來喊話,我們再開門不遲?!?/br> 門外急道,“我家蕭使君不得空!今夜有賊逆嘩變,意圖逼宮,蕭使君已經趕去式乾殿了!” “誰知你說話真假?”阮朝汐揚聲道,“你們若真是奉命前來護衛的左翎衛,就在門外護衛著。開不開殿門,等你家蕭使君來了再說!” 門外嘀咕了幾句,安靜下來。 有內侍大著膽子湊去門邊窺探。 只看一眼,便飛快地跑回來,“殿外的將士沿著宮道值守??礃幼印_實看守起宣慈殿來了?!?/br> 但阮朝汐經過這一夜,誰也不信了。 “便是蕭使君親自過來,也不要急著開門?!彼p聲吩咐下去,“人心難測,誰知外頭的將士奉了什么命,打算做什么。除非荀令君來了,親自站在門外,你們見了人再開門?!?/br> 羽林左衛見勢不對,四下潰散奔走。門外換了一批人,意圖破門而入的攻勢總算停下了。 激戰了整個時辰的庭院安靜下來。 宮人們陸陸續續從躲避箭雨的各處走出,收拾扎了滿地的箭矢,把俘虜拖跩去殿室里集中看守,處置尸體,清掃血跡。 短短一個時辰的攻防激戰令人精疲力竭,眾人疲憊至極,不輪值守夜的宮人紛紛在地上一躺,就地入睡。 阮朝汐去了趟燈火通明的正殿。老太妃抱著沉睡的湛奴坐在臥床上,梵奴依偎在身邊,黑亮的眼睛大睜著。 “嬢嬢,壞人走了么?” 阮朝汐去盆里洗凈了手,摸了摸他頭上的小髻。 “壞人已經走了?,F在門外的不見得是壞人。我只是防備萬一,再三確認罷了?!?/br> “那我們現在要做什么?” “做好最壞的打算,準備最好的可能。剩下的,就只有一個字,等?!?/br> 殿外就此沒了動靜。 三更天后,梵奴實在撐不住,枕著她的手肘睡下了。 曹老太妃這些日子吃睡不好,頭上斑白的銀絲明顯增加許多。她抱著湛奴,嘆息著和阮朝汐說話。 “看到你,就像看到我年輕時候。等活到我這個年歲,這輩子算是看開了。佛經里說,苦海無涯。處處都是苦海里沒了頂的苦命人,撈出來一個,撈不了十個。撈出來十個,身邊還有上百個,上千個,哪里撈的過來。索性兩眼一閉,眼不見心不煩,囫圇著過罷?!?/br> 阮朝汐笑了笑,“能撈一個是一個。對了,還未替我母親謝過老太妃。我母親說,老太妃當年贈送的一本佛經救了她?!?/br> 曹老太妃擺擺手?!八亲约壕攘俗约?,不提了。等這回事過去,我也把這些年積攢的體己全捐出去,在京城里新建一座佛寺,我也搬去佛寺里修行罷。這兩孩子和你有緣,以后你得空了,多探望探望便是?!?/br> 阮朝汐輕輕撫摸著梵奴頭頂的小髻,并未應下。 “但臣女很快要出宮了。應該不會在京城久留?!?/br> 曹老太妃惋惜地轉動佛珠?!安湃刖兹?,怎么就要出京!你母親呢,你丟下她在京城里,自己出京去?” 阮朝汐心里微微一動,放下梵奴,起身拜倒。 “阿般和母親相聚,不忍離別。母親已經是帶發修行的佛家居士,也早想擺脫俗世紅塵。只是母親身上還有淑妃的頭銜,難以離京,不知老太妃可否恩準……” 曹老太妃明白她的意思,沉吟道,“你母親是皇帝的人。后宮事我原本是不管的……罷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做主一次,勾除宮里的頭銜,讓她干干凈凈入佛門便是?!?/br> 阮朝汐眼眶發熱,鄭重大禮拜謝,“多謝老太妃?!?/br> “起來坐下罷?!?nbsp;曹老太妃憐愛地摸摸臥床上并肩睡熟的兩個幼童,“這倆孩子都可憐,小小年紀沒了娘,夜里都睡不安穩。你在京城時,多來看看他們也就行了?!?/br> “一定?!?/br> 曹老太妃又摸了摸梵奴,嘆息說, “聽聞皇帝不大好了,不知是不是定下梵奴,怎么還未見詔書啊……” 正絮絮念叨時,忽然有人疾奔過來,在寢殿外叫道,“郡主,蕭使君來了!正在外頭叫門?!?/br> 阮朝汐應聲道,“蕭使君來了也不開,隔門問他。把他的來意和打算,事無巨細地問清楚?!?/br> 話音剛落,回稟之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急忙道,“荀令君也來了,和蕭使君一同在外頭。奴婢開不開門?” 阮朝汐微微一怔,即刻起身! —— 四更末時刻,濃重夜色逐漸褪去。 整夜的滂沱大雨逐漸轉為淅淅瀝瀝的小雨,雨勢始終未停。東方顯露出一抹魚肚白。 大批步兵疾奔的腳步聲響徹宮道。桐油火把不畏小雨,火把點亮的光芒團團聚攏殿門外,映亮黑沉天幕。 蕭昉在門外高聲道,“小阿般,我來了。開門!哎喲這門怎么戳成篩子了?!?/br> 阮朝汐透過孔洞往外望去。蕭昉穿了身明晃晃的兩檔鎧站在門外,正彎腰打量著門上刀砍鑿穿的痕跡。 荀玄微撐傘立于門外,凝目注視著千瘡百孔的殿門。 看到熟悉的頎長身影,阮朝汐繃緊到了極致的心弦倏然一松,眉眼瞬間舒展開來。 “開門?!?/br> 或許是隔門聽到了她的聲音,正打量著門上刀斧痕跡的目光轉過來,直視門里。 傷痕累累的殿門吱呀呻\吟著,從里打開了。阮朝汐當先邁出殿外,平靜地喚了聲,“三兄?!?/br> 雨勢至今未停。阮朝汐整夜緊繃心弦,始終未換衣裳,周身早濕透了,內外幾層單衣濕漉漉地貼在身上。長發也早濕透了,幾縷烏黑發絲凌亂無章的貼在臉頰邊。 細看起來,整個人的衣裳發髻都凌亂不堪,但她握劍出門那一瞬間,眼神和氣勢十足鋒銳,足以忽略身上凌亂的穿戴,一眼只看到站在殿門中央的人。 借著周圍火光,荀玄微頭一眼便看到她臉上沾染的血痕。擦拭過,但擦拭得不干凈。 皎潔玉色的動人容顏染了血,女郎纖柔的手穩穩握著劍,矛盾而銳利,驚人的奪目。 她踏出門的那個剎那,門外所有的視線齊齊交匯過去,所有聲響同時消失了。 寂靜無聲的瞬間里,有腳步聲響起。 荀玄微撐傘走過震驚失語的蕭昉身側,緩步上臺階,十二骨紙傘移去阮朝汐頭上,替她擋住細密雨絲。 傘柄往下半尺,油紙傘面隔絕了眾人視線。 荀玄微替她仔細地抹去雪白額頭和臉頰處的血跡?!敖褚贵@險,險些出事?!?/br> 阮朝汐抬頭沖他笑了笑,“還好。還能支撐?!?/br> 蕭昉和荀玄微一處,周圍的兵馬確實前來護衛,她極度繃緊的心弦一絲一絲地放松下來?!熬置婵砂捕??” “算是平定下了?!?/br> 荀玄微把傘略微抬起,對阮朝汐身后跟隨的宮人道,“圣上夜里已經大行,停靈在式乾殿。你們可有準備白麻布?四處門楣都可以掛起來了。國喪在即,各自準備喪衣?!?/br> 沒有哭聲,沒有大禮長拜,宮人疲憊而安靜地開始準備麻布和喪衣。 荀玄微轉過身來,留意到阮朝汐至今緊握手中的染血長劍。 “此地已經安全。劍可以收起了?!?/br> 阮朝汐低頭去看手中的劍。 被提醒了一句,她才驀然意識到,手把劍柄握得太緊,白皙秀氣的手背浮起大片青筋,以至于松手的動作竟然變得困難。 她緩慢地把手指一根根松開,劍身朝下,將劍柄遞過去。 劍柄上一片血跡。 她起先以為那些血跡是別人的,直到荀玄微拉過她的右手,攤開手掌查看,她才赫然發現自己的右掌心不知何時早已鮮血淋漓,她竟不覺得痛。 染血手掌迅速蜷起,藏于身后,她換了只手把劍遞過去?!霸锓钸€?!?/br> 荀玄微凝視幾眼劍身劍柄沾染的血跡,長劍歸鞘,掛在腰間。 廣袖在風中揚起,他抬手往前,毫不避忌地握住她的手?!半S我出宮?!?/br> 阮朝汐吃了一驚,本能地瞥向四周。 李奕臣緊跟在身后,瞧了個正著,不自然地咳了聲,自己視線往旁邊瞥去不看,抬手往周圍一擋, “看什么看,別瞎看?!?/br> 這一下欲蓋彌彰,原本被傘遮擋著沒留意到的視線也都齊刷刷盯過來。 阮朝汐聽到蕭昉清晰地倒抽了口氣,她自己也無聲地吸了一口氣,臉頰耳尖熱辣辣的,不知現在什么顏色。 她飛快地往后抽了下手,沒抽動,低聲道,“三兄!” “大局已定,不必再顧忌什么。隨我來,我把昨夜的事說給你聽?!?/br> 油紙傘細心地撐在頭頂擋雨,荀玄微緊握住她微涼的手,引她下了殿門幾級臺階,往千秋門方向緩行。 路上簡略和她說起。 “圣上賓天,留下遺詔,梵奴奉詔繼位?!?/br> “太子謀逆,賜死于后殿?!?/br> “我,蕭昉,王司空三人,奉遺詔輔佐幼帝,為輔政之大臣?!?/br> “大長秋卿在式乾殿等候。蕭昉現在就要迎老太妃和梵奴去靈前祭拜了?!?/br> 阮朝汐仔細聽著。聽來聽去,似乎少了個人。 “宣城王呢?” “他當初所求,無非是不受太子欺凌。如今太子賜死,他當初之所求,已經達成了?!?/br> 荀玄微淡淡道了句,轉開話題, “不說不相干的人了。你的手傷得不輕,讓我看看?!?/br> 阮朝汐的手縮在袖中,不愿讓他看。 荀玄微輕聲緩語地哄出半條長巷,蜷在袖中的右手終于緩緩探出來,血rou模糊的手掌攤開在晨光下。 荀玄微停步仔細探查。 “手心整塊皮都磨破脫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