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14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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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好說?!蔽錆蛇粕? “白鶴娘子那處搜到了幾封書信,要命得很??墒峭钡今R蜂窩了?!?/br> 荀玄微沿路旁敲側擊,但武澤嘴緊得很,只肯說一句,“荀令君放心, 九娘只是走個過場。御前問到九娘時,當日是如何救下的小皇孫, 九娘只管照實說?!?/br> —— 這回送到式乾門外,荀玄微在門下止步。 阮朝汐跟隨在大長秋卿身后,穿過空曠廣庭,從側面走過數十極漢白玉石臺階。沿路清掃得纖塵不染,昨晚在此處斬殺的幾十條人命被水沖刷得干干凈凈。 禁衛威嚴靜立,甲胄刀劍戒備森嚴,肅穆的天子正殿就在前方了。 阮朝汐跟隨著武澤,原以為要進式乾殿面圣,沒想到沿著長檐木廊,繞過式乾殿,又繞過后面的含章正殿,穿過中庭,一路往后殿方向去。 耳邊驀然傳來一聲模糊的女子尖叫聲。 阮朝汐心里一驚,腳步停在草木蔥蘢的中庭處,不肯再往前走。 “大長秋卿不是和三兄說,領我進殿面圣?式乾殿和含章殿都走過了。究竟要帶我去何處?!?/br> 武澤嘆氣說,“有些事牽扯到了后宮秘聞,荀令君畢竟是朝臣,不好和他當面說。委屈九娘了,跟隨老奴來后殿。圣駕今日在后殿問話?!?/br> 有女子在附近宮室受刑,慘叫聲此起彼伏,聽得頭皮發麻。 前方長廊邊有個身影伏倒在地,氣息奄奄,一動不動。頭發梳起高髻,穿著秋香色衣裳,背影像是她母親。 阮朝汐心里一沉,快步走近長廊查看。躺在地上的卻是個陌生形貌的女子,滿臉血污,眼看著出氣多進氣少了。 武澤從身后跟過來,急忙吩咐左右,“怎么把人拖這兒來了。廊下來來往往的都是人,沾了血氣不好,往夾道后面拖?!?/br> 過來兩個禁衛,拖死狗似的把那女子拖走。 武澤領著阮朝汐往后殿門處走,“宮里的女官不識時務,嘴巴閉得緊,難免要吃些苦頭。莫驚嚇到九娘就好?!?/br> 阮朝汐默不作聲往朱紅殿門方向走出幾步,“白鶴娘子那邊也動刑了?“ “嗐,免不了的。不過畢竟是宮里的娘娘,動刑么,也不會傷筋動骨?!?/br> 聽他說得含糊,阮朝汐心里繃緊了?!暗降资莿有塘诉€是沒有動刑!” “用了女犯最輕的拶子?!?/br> 長廊經過東西兩邊側殿,此起彼伏都是凄厲的哭喊聲,阮朝汐心里逐漸下沉,加快腳步前行。武澤卻在身后拉了一把。 “九娘慢些走。這處說話不容易被聽見,趕在進殿前,老奴和九娘通個氣。三娘子那處查抄出要命的書信了。老奴和荀令君交好,總不能眼見九娘在宮里出事。等下面圣時,你趕緊撇清,千萬莫要牽扯進去?!?/br> 又是“要命的書信”。 阮朝汐思索著,“多謝大長秋卿好意。敢問是何等的要命法?白鶴娘子親筆承認自己謀害小皇孫?字跡也是可摹寫的?!?/br> 武澤卻連連搖頭,“鬧大了。如今已經不是小皇孫的事了?!?/br> 兩人在此起彼伏的哭喊聲響里緩步前行,武澤悄聲道,“你知不知白鶴娘子在入宮之前,是有過一任夫主的?” “知道?!比畛降?,“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白鶴娘子乃是高平郗氏女,曾嫁為舊朝的瑯琊王妃。后來京城換了新天,瑯琊王棄她出逃了?!?/br> “人人知道的是前因,此事還有后續。你可知,瑯琊王人在南朝?” 阮朝汐的視線瞬間抬起。 “具體說說?” “具體的老奴也不知,都在剛剛搜查出的密信里?,樼鹜蹼[匿南朝多年,白鶴娘子和他書信來往頻密。對了,她還有個女兒,同樣隱匿在南朝。白鶴娘子身在京城,心在南朝,在書信里籌謀著叛國南逃,投奔她舊日夫主和親生女兒?!?nbsp;武澤悄聲道,“事發了?!?/br> 阮朝汐起先還露出驚愕神色,越聽越漠然。 “聽大長秋卿這么說,我便知道緣由了。有人使出了骯臟手段栽贓白鶴娘子,意圖置她于死地?!?/br> 武澤扼腕道,“是不是栽贓陷害,老奴不知。但老奴在宮里幾十年了,但凡宮妃牽扯上男女偷情之惡事,十有八九不得幸免。三娘子這幾年人在宮外,就更可疑了。昨晚圣上連夜搜查凈法寺……哎,可見三娘子暗通南朝的事兒,撞到圣駕心坎里去了。老奴眼瞧著,今天要見血光?!?/br> 阮朝汐的一顆心劇烈下沉。 “只有書信憑證?書信可偽造,不足以為物證?!?/br> “唉,這個,三娘子的事,主要還是要看圣駕心里信不信。至于物證真不真,又有什么要緊呢?!?/br> 武澤嘆息道,“三娘子當年是有夫主,有女兒的?,樼鹜跆硬灰娵櫽?,她那女兒也下落不明,圣駕嘴里不說,心里惦記了多少年了?今日可不正是撞上了?!?/br> 阮朝汐心事重重地走出幾步。 元帝身邊近侍的說法,竟然和荀玄微曾和她說的一番話,兩邊對上了。 圣駕性情多疑。只是借旁人的口,說出心中疑慮。至于事真不真,又有什么要緊。 前方的雄偉殿室的陰影籠罩了她。無形無影的壓迫撲面而來,她忽然感覺喘不過氣,腳步在石階半途停住了。 “繼續走?!蔽錆捎智那恼f,“九娘,兩邊的說辭對一下。老奴把你和白鶴娘子的來往書信呈上,圣駕問起,老奴就說,你和白鶴娘子為了立碑之事偶然結識,湊巧下山救下了小皇孫。圣駕必然贊賞,你謝恩長拜告退,老奴領你出去,九娘這邊的事便算了結了?!?/br> 阮朝汐默不作聲地聽完,只說,“不必勞煩大長秋卿,我當面和圣上說明?!?/br> “也好——” 前方緊閉的正殿門轟然洞開。 左右禁衛簇擁著中央一個朱紅金繡祥云騰龍錦袍的身影,從長廊的另一側迎面直走過來。 “哎喲?!?nbsp;武澤倒吸口涼氣,“怎么撞到這位了,九娘止步?!?/br> 他急忙過去行禮,“太子殿下!恭喜殿下,天家父子總歸重歸于好了。殿下可是來給圣駕問安?圣駕正在里頭詢問三娘子之事?!?/br> 來人笑道,“大長秋卿說得好。我父子重歸于好,孤也一切都好。孤給父親帶來了養氣長生的方子,并方士所煉長生金丹一枚,獻給父親?!?/br> 那是個年輕的男子嗓音,說話拖慢了尾音,刻意顯出不疾不徐的腔調,卻并不似荀玄微緩聲說話時給人以從容寧和的感覺,反倒感覺陰沉。 阮朝汐聽到“孤”的自稱,便知曉對方身份,往長廊后方緩緩后退。 但她在女子中個頭算高挑的,武澤在前頭彎腰行禮時,太子一眼掃過來,便注意到了武澤身后的阮朝汐。 太子眼神一凝,背著手走過來,繞著她踱了半圈,笑了聲?!斑@位小娘子瞧著面生。該不會是新進宮的娘娘罷?” 武澤笑著引見,“這位是荀九娘,荀令君族中的姊妹,這回來京城探親游歷?!?/br> 太子恍然大悟,“哦,荀君家中的姊妹。孤似乎聽誰提起過?果然是京城罕見的美人?!?/br> 他的聲線刻意放得和緩,反倒顯出幾分陰柔,“潁川荀氏,豫州第一門第。不止家出棟梁材,族中也是一個比一個生得好。荀氏九娘……今日進后殿,莫非牽扯進三娘子的事了?” 阮朝汐并不躲避,抬頭直視過去,“是。臣女為白鶴娘子作證?!?/br> 太子長得陰柔,細眉白膚,貌若好女。比起彪悍魁梧的元帝,更像他小叔平盧王元宸的相貌。他背手站在面前,饒有興致地追問, “那就不是入宮的娘娘了?” 阮朝汐側目而視。 東宮妻妾盡數賜死,至今未過七日,太子昨晚斬殺了所有門客謝罪,今日竟像沒事人般地出來了。也不知是沒心沒肺,還是心腸冷硬如鐵石。 她瞬間起了反感,冷淡道,“不是?!?/br> 太子哈哈一笑,腳步轉開,徑自當先跨進殿門。 大批禁衛左右簇擁而入。 武澤悄聲道,“好了,趕緊去殿里。莫讓圣駕在里頭等?!?/br> 言談間穿過庭院,巍峨古樸的后殿就在視野前方了。左右七間殿室一字排開,中間的直欞木門敞開著。 紫煙繚繞的側殿里,眾多禁衛拱衛。裊裊煙氣也掩飾不住血腥氣。 白鶴娘子倒在殿內。 阮朝汐進去時,一名內侍正拿銀盆,蹲在她的面前潑水。 刑訊內監站在血泊水跡里,正拖長了語調勸誡道,“三娘子,南朝去不得?!?/br> 白鶴娘子從昏迷中悠悠醒轉,恨聲大罵,“妾深宮多年,舊朝瑯琊王拋下妾出京,之后再無聯系。這些書信俱是偽造!” 刑訊內監呵呵笑了,“對著證據如山,人人都說是‘偽造’。一輪用刑下去,吃了苦頭,這才能撬開口。三娘子,你曾是宮里的淑妃娘娘,圣駕正高坐御座。三娘子還是如實招供在凈法寺內秘密連通南朝,和南朝的夫女勾連串通,意圖叛國南逃之事,免吃苦頭?!?/br> 白鶴娘子躺在地上,冷笑一聲,“好,我招供。書信俱是偽造,皇后害我!” “大膽。怎么還牽扯到皇后娘娘了?動刑?!?/br> 耳邊驀然一聲凄厲的尖叫。 拶子夾在血rou模糊的手指間,兩個內侍死命往左右拉,白鶴娘子瞬間再度昏死過去,又被水無情潑醒。 “陛下,荀九娘帶來了?!蔽錆缮锨盎胤A。 丹墀高處傳來了元帝的吩咐,“把人帶進來?!?/br> 阮朝汐單獨入殿,踩過血泊,在白鶴娘子身側端端正正地跪倒。 心跳劇烈如鼓,眼睛盯著地面上的斑斑血跡,極度的憤怒中反而顯得出奇的冷靜,她拉過母親的手,仔細查看皮rou糜爛的十根手指。 白鶴娘子原本已經破罐子破摔,躺在地上動也不動。視野里意外出現的身影,卻讓她驟然顯出慌亂神色,急忙撐起身,把手往身后藏。阮朝汐不肯放開。 御案高處,元帝翻了翻幾張供狀,把奏表扔回案上。 “潁川荀氏的九娘,入京不久。怎么認識三娘的???” 阮朝汐應聲道, “凈法寺上香相識,書信來往?!?/br> “呵,凈法寺。朕派人去搜了,希望凈法寺是干凈的。九娘和三娘子來往的書信呈上來?!?/br> 丹墀高處又響起了翻閱聲,自言自語。 “九娘的乳母是郗氏舊婢,九娘帶著乳母的遺物入京,和白鶴娘子約定了城東山頭立碑。機緣湊巧,正好救下了山下官道受難的小皇孫?!?/br> 皇帝的聲音緩和下來?!斑@倒是巧。從豫州千里迢迢地來京城立碑,當日下山救了小皇孫??梢娦』蕦O是個命大有福的?!?/br> 翻了翻幾張供狀,皇帝把供狀扔回案上。 “皇后又起了不講理的性子。荀九娘救下了小皇孫,分明立有大功,怎能說她是從犯?顯然是無理取鬧了?!?/br> 武澤侍立在皇帝身側,壯著膽子迎合一句,“陛下說得極是?!?/br> “荀九娘啊?!被实凵ひ魪念^頂上傳來,“朕聽聞太妃稱贊你。說你是個真性情的小娘子,小皇孫和你天生有緣分?!?/br> 阮朝汐在丹墀下端正再拜, “謝太妃稱贊,臣女不敢當?!?/br> “荀九娘的供證朕看過了,簡單清楚,并無疑議,后面之事和她無關了。武澤,把人領出去。稍后賜賞?!?/br> “謝陛下?!蔽錆杉泵^來,“九娘,隨老奴出殿?!?/br> 阮朝汐跪在原處未動。聽若不聞,依舊仔仔細細地檢查母親的手指。 她為小皇孫一案供證而來。但今日看元帝的態度,她隱約明白了,謀害小皇孫只是把白鶴娘子牽扯進來的借口,元帝根本不信。但隨后拋出的暗通南朝夫女的偽信,才是真正的殺招。 拶子是陰毒的刑罰,用力輕重表面看不出,需得一寸寸仔細撫摸過,才會知道,受刑處只是傷了外皮,還是已經夾到指骨碎裂。 白鶴娘子劇烈地掙扎起來,不讓她繼續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