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9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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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招呼姜芝過去,“你也打一拳?!?/br> 姜芝擺開馬步,猛擊一拳。木樁也是略動一動。 阮朝汐揉著發麻的拳頭。木樁制得不夠精細,看不出她和姜芝這兩拳的輕重,只知道力道都不足。 李奕臣連連搖頭,“力道還是不夠?,F在的世道太亂,你們兩個如果出去被人盯上,手臂一擰一翻,直接就被人扛走了,還是得練。四弟,出手再快些?!?/br> 姜芝繼續練拳,在砰砰不斷的擊打聲里,阮朝汐上前兩步,站在小院沙地中央,聽李奕臣跟她單獨講解。 “四弟和你不一樣。他在東苑主文,武課被他小子含糊過去了。我盯他三五個月,把他從前武課偷的懶都補回來,他至少不會再差三弟一大截?!?/br> “但阿般你呢,沒上過東苑的武課,不像我們夏天井水澆透,冬天拿雪擦身,每日練武之前繞著塢壁跑一圈,把全身經脈活絡開了。不能讓你強練,得從其他地方找補回來?!?/br> 李奕臣借著晨光仔細打量她的形貌,“你看起來像朵精細花兒,氣質嫻靜,這幅外貌很能唬人,所有人初見了你,都不會覺得你會功夫?!救踉谙?,攻其不備,一擊即中,這就是你的優勢所在了。前幾日我教你的殺招呢?練給我看看?!?/br> 阮朝汐對陸適之招了招手,“三郎?!?/br> 陸適之嘆著氣過來,“來了。下手輕點?!?/br> 朝霞的紅光映亮天幕,阮朝汐端正扎好馬步,陽光下拉出一個纖長的身影。李奕臣把陸適之提溜過來,示范第一招。 “鎖喉?!?/br> 他力氣大,陸適之被蒲扇大的手卡住喉嚨,后背頂在土墻上,快準狠地一掐,立刻猛翻白眼。 “放放放手……喘喘喘不過氣……” “就是要喘不過氣?!崩钷瘸妓闪耸?,滿意地招呼阮朝汐過來,“按我的示范,讓我看看你是如何鎖喉的?!?/br> 阮朝汐學東西向來快,練了五六日,動作已經模仿得到位,鎖喉的動作快準狠。 但陸適之被她掐著,還能說話,“力氣不夠啊阿般。剛才大兄一掐,我覺得快死了。被你掐著,我還能喘氣——” “出手不要留情!用盡全身力氣鎖喉,動作要快!”李奕臣在旁邊說。 阮朝汐這回狠命一掐,用盡力氣,陸適之喉嚨發緊,艱難道, “喘喘喘不過氣了——” “動作不錯,以后繼續練力道?!崩钷瘸紳M意地說,“鎖喉這一招,只能針對和你個頭體格差不太多的人。比方說三弟四弟這樣的文弱書生,你上去鎖喉,對方猝不及防,一殺一個準。如果個頭高你許多,或者體格健壯的男子,鎖喉無用。你力氣不夠,鎖不住對方?!?/br> “知道了。謝大兄教誨?!比畛砰_陸適之,替他揉了揉脖子,“辛苦了三弟?!?/br> 陸適之哼哼唧唧地說,“后兩招練習別找我,找四弟?!?/br> “四弟過來,”李奕臣招呼說,“第二招,背摔。你過來突襲我,阿般看好了?!?/br> 姜芝捋袖子過來。拉開攻擊的架勢,人沖近兩步距離內,拳還未擊中,李奕臣順著拳頭來勢彎腰,一個反手背摔,把姜芝從肩頭直接摔過對面,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這招背摔,適合對方個頭比你高大,又對你心懷惡意、意圖襲擊的男子。借力打力,對方攻擊你的力道越大,你摔他摔得越重。老四起來,沖過去突襲阿般?!?/br> 背摔的招式難學,阮朝汐學了好幾日,動作總是差點火候。姜芝今天又摔了七八回,李奕臣在旁邊指點,終于掌握了幾分技巧。 “動作不錯,阿般學得很快,不過四弟今天不行了,以后每天繼續練動作?!崩钷瘸紳M意地說。 再走回來時,繼續講解,“等你精通了背摔,把對你心懷惡意、意圖傷害你的男子摔在地上,他肯定毫無準備,驚愕萬分。趁他躺在地上回不過神時,你直接一腳——” 他抬腳往地上躺著的姜芝比劃了一下,“喏,這處。男兒郎的要害地帶,你一腳踩下,管他什么彪形大漢,人都廢了。這招無需什么技巧,快而狠即可,下腳果斷。你過來試試方位?!?/br> 姜芝嚇得背后冷汗都滲出,原地一個疾速打滾,避開可怕的撩陰腳。 “不能試!這招千萬莫要擅用!用了就結下生死大仇?!?/br> 阮朝汐點點頭,“記下了。但如果對方人數眾多,我一個人,這些招數還是無用?!?/br> “你如果不幸一個人對上了許多人,什么也不要做,老老實實跟對方走,表現得越柔弱越好。讓對方生出輕視之心。等到單獨看守的機會,決斷下手,一擊即中?!?/br> 阮朝汐練了整個時辰的鎖喉和背摔,陸適之也被她摔出去十來回,最后躺在地上不起來了。李奕臣自己過來試她。 他體格精壯,比阮朝汐高出一個頭,擺出對女子最常見的襲擊動作,意圖從背后近身,一只手捂嘴,一只手扭手臂。阮朝汐看準時機,側身突入,一個利落的肩頂動作,借力打力,順著攻擊力道的來處猛然發力,李奕臣精壯的體格砰地摔了出去,整個人躺在地上。 籬笆對面響起熱烈的拍手聲。阿巧清脆地歡呼,“摔得好!阿兄學會了!” 二十出頭的婦人從屋里跑出來,擰著小女兒的耳朵回去。 李奕臣從地上翻起身,拍拍衣襟灰土,滿意地說,“好了阿般。這招背摔,碰著尋常漢子足夠防身了,今天就練到這里,回來繼續練。隨我去集市,把新獵的鹿角鹿血賣了,扯幾尺好看的布料回來?!?/br> 阮朝汐練得渾身都出了汗,臉頰升騰起氣血充足的紅暈,額頭一層亮晶晶的汗珠,拿衣袖隨意抹去了,眼神閃亮如天邊朝霞。 “集市又開了?不是說朝廷派遣了使者來,管城太守要封城抓捕流寇?” “聽說沒往管城這邊來,去了朝廷大員隱居的山里。那山在司州境里,不歸管城轄下?!?/br> “這都兩三個月了,遇刺的朝廷大員還不肯回京城?當真要入山隱居?還是傷重到好不了了?” “流言滿天飛,誰知道真的假的。管他什么朝廷大員,皇帝老子,只要今天集市照常開就行。走罷,扯布去?!?/br> ———— 管城西去三十里,司州地界山脈的半山腰中,有清澗溪流,流水聲晝夜不息。 簡陋的山中木屋搭建在溪流邊。室內點起一盞昏暗油燈。 燕斬辰抱劍守衛在門外,冷眼瞧著來人。 來人微笑頷首,“你是三弟身邊的燕斬辰。我見過你?!?/br> “二郎君?!毖鄶爻讲焕洳粺岬毓笆中卸Y,回身往小木屋里回稟,“郎君,二郎君自荀氏壁至,號稱帶來了家主手書,徐二兄放他上來了?!?/br> 木門打開了。 在此處無名山中隱居了整個冬日的木屋主人,手握著燈臺,月色下顯出頎長身影。 荀玄微站在門邊,淡淡地頷首?!岸智皝砗问??!?/br> 夜間登山拜訪的來人,正是荀行達。去年底接到了朝廷征辟令,隱居五年之后重新出仕,繼任豫州刺史,坐到了豫州官場炙手可熱的高位上。 把他生生壓下去五年不能抬頭的族中三弟……荀氏皎月……如今卻隱入山中,幾個月無聲無息,連京城入仕都不愿去。 多年來的不甘,憤怒,腿疾不能行走的自傷,嫉妒,種種不能明言的陰暗情緒,都隱藏在端雅灑脫的外皮之下,荀行達這幾個月舒展暢懷,逸興神飛。 對著面前的頎長身影,荀行達似笑非笑。他奉了家族囑托,前來勸說三弟出山。 “何必自苦呢,三弟。不過是遭遇了一場意外的流寇夜襲,又正巧脫逃了一個阮氏十二娘,區區小事,怎能讓你失了進取之心?!?/br> 他環顧周圍的簡樸陳設,“雖說是山中隱居,怎能如此簡陋啊。天子屢次派遣使者來荀氏壁問詢,族中長輩不堪困擾。聽為兄的話,速速趕往京城赴任,莫要失了天子的信重。叔母已經為你另擇佳人,屆時在京城完婚。豈不是好過如今在山中避世不出?!?/br> 荀玄微走出了木屋。清冷山間月色,清晰地映照出二兄微笑的面容。 他視若無睹地走過身側,“二兄,你名行達,言行可能做到真正的放達?” 荀行達的笑容消失了一瞬,又若無其事掛在臉上?!叭茉醯娜⌒ζ鹞襾砹?。罷了,你如今心境頹喪,為兄任你取笑便是?!?/br> “二兄,當年你在京城任職黃門郎,隨侍天子身側,天子待你親厚,處處優待。二兄大為感動,從此死心塌地效忠君王,打算為皇家賣命?!?/br> 荀玄微無聲地笑了下,“清河崔氏滅門的禍事,對二兄竟然毫無觸動?” “……你想說什么?!?/br> “斷了二兄雙腿,五年不良于行,失了天子身側的清貴官職,二兄心里怨懟,我知曉。如今還二兄一個豫州刺史的顯貴官職,可滿意了?’ 笑容徹底消失了。荀行達冷冷道,“果然是你?!?/br> “是我?!避餍⑿钠綒夂偷?,“眼看大廈將傾,兀鷲盤旋,而眾人毫無察覺,沾沾自喜于家族名望,高官厚祿。殊不知,就是這份所謂的天子信重,才是滿門覆滅的殺機所在。二兄,你斷了腿,從此離開京城渾水,不能再為家族招來禍事。你這雙腿斷得值得?!?/br> “一派胡言!明明是你為了出仕不擇手段,做下如此惡事,族中不與你計較,我與你是同族兄弟,我也不與你計較,你竟污蔑到我的頭上!” 荀玄微唇邊噙著淡漠諷意,“二兄,往事已矣,我也不與你計較?!?/br> 荀行達氣得發抖, “好,好,有話直說!莫要再說什么棄官歸隱的說辭,我不信,你父親也不信!叔父遣我來問你,你故意躲避山中數月,到底想做什么!” 月光如水,荀玄微吹熄了燭火,抬頭望向頭頂高懸的冷月。 “這幾個月,我也在想,我究竟在做什么。拋開豫州的故人故土,遠赴京城五年,趟了五年渾水,自以為做了最穩妥的安排,對得起所有人?!?/br> 山中幽靜,日夜回想,她幼年時想追隨他入京,被他拒絕,離別時難忍悲傷,淚落如雨。 她的來信越來越簡短,言辭現出郁郁傷懷,那時就應當回豫州見她。 年年籌謀算計,自以為時機成熟,她也長大了,正好回來接她。但于她來說,卻是被他拋下了那么多年,她長大的每一年,他都不在,幾乎成了陌路人,回來卻又突然要迎娶她……她或許被他嚇壞了。 荀玄微的唇邊露出一絲自嘲笑意。 對了,京城回來之后鬧了一場,他還起了試探之心,以荀九郎的婚事試探她。 試探的結果,今世人便是前世人,她依舊是她。同樣的人做出同樣的抉擇。 好一句“天涯兩處,不必相見?!?/br> 重生兩世,同樣的八個字,他收了兩次。 上一世還帶走他一副五石散。這一世走得更決絕,他年年贈她的珠玉玳瑁,詩畫古玩……什么也沒帶走。連塢里的衣裳都留下了。 荀玄微在月下緩步前行,沉思著過往。 “種種安排,所謂謀算——如今想來,只有四個字。自以為是?!?/br> 荀行達冷眼旁觀,現出譏誚,“三弟,看看你如今這幅頹唐模樣。潁川荀氏兒郎百人,‘荀郎’的名號卻專指你一人。天下聞名的荀郎,怎么輕易消磨了志氣。你當初用盡手段也要出仕的雄心壯志呢?” 他從袖中取出一封極厚的書信。 “叔父有信給你。自己打開看罷!你畢竟是公推下一任的家主,看你如今的樣子,到底頹唐到什么時候!圣上對你耐心已盡,京城來使已經來尋你了!” 荀玄微不接。 “拿回去?!彼厣硗堇镒呷??!盎厝ジ嬷赣H,我對宗族責任已盡,荀氏的事以后莫要再來找我。這家主之位,誰想要,自拿去?!?/br> 荀行達瞠目站在原地,“你……你說什么?” 門里傳來最后一句,吩咐燕斬辰,“把人驅趕下山?!?/br> ————— 阮朝汐的臉上用黃泥抹了兩層,皮膚顯出蠟黃色,眉眼還是過于姝麗。 陸適之出的鬼主意,拿木炭厚厚地涂了眉毛,原本精致的一雙柳葉眉被硬生生加粗加長,乍看仿佛一只黑蟲趴在眼上。涂完眉把人推出去給姜芝看,姜芝驚得原地一跳,差點沒認出來。 又推出去給李奕臣看,李奕臣嚇掉了手里的包袱。 “成了?!标戇m之滿意地拍去手上的炭灰,“以后就這么畫眉毛。阿般可以安心隨大兄去城里了?!?/br> 阮朝汐對著溪水看了半晌,眉毛和膚色給人第一眼的震撼壓住了精致眉眼,她終于安了心。李奕臣趕著騾車往管城方向趕去。 這是阮朝汐三個月來頭一次入管城。 說是邊境的大城,其實也不過七八萬人口,最繁華的城南集市也不過是一條幾百步來回的窄巷。但已經足夠了。 方圓上百里的鄉野百姓都涌來市集交易。中原動蕩了數十年,安穩下來沒幾年,百姓們交易大多還是以物易物。阮朝汐囊袋里的一塊塊山里獵來的腌rou、風干rou脯,野獸脂肪熬的油,是市集里大受歡迎的交易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