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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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你們說了許久的話。終于說通了?” “說通了?!比畛囊暰€望著地,“十二郎自愿隨他阿兄回返鐘氏壁。荀三兄放心?!?/br> “那就好?!?/br> 步入塢門下時,荀玄微心平氣和地提起了東山返程時的爭執。 “今日你車里說,你信十二郎,不信我。我回程想了一路?!?nbsp;他說這句話時,聲線冷靜理智,并無太大的情緒波動。 “你我雖然相識多年,但分別時長而相聚時短,自然會生出許多隔閡。你說你不信我,事出有因,我不怪你?!?/br> 前方出現了大塊起伏的青石道,他細心攙扶她踩上青石。 “但以后相處日久,你知我,我知你。你能夠輕易分辨出我哪句話真,哪句話假。那時你就會信我所言,知道我對你的真心實意?!?/br> 阮朝汐默然聽完,最后輕聲說道:“那就要看三兄說的這句,倒底是真話還是虛言了?!?/br> 第68章 青石路穿過兩邊秋收農田, 通往主院。 溫暖的手掌牽著柔軟的手,兩人并肩前行。 “之前傳出你和故王妃長相肖似的流言,引京城的王司空來豫州, 諸事籌劃已久,后續還有許多安排。此事只需帶你去見一次平盧王, 之后你不必再露面了?;叵肫饋?,對你多有欺瞞, 以至于你生出不安之心, 是我的過錯?!?/br> “但阿般, 你需知道, 我經手的許多事,是‘可做而不可說’, 真相實在不怎么光鮮。而我自己, 身處在紅塵世間, 總有私欲。兩處湊在一起, 許多事說出來于你無益, 反倒平坦煩惱, 又何必事事說給你聽?!?/br> 阮朝汐被他握著手前行,只回應道,“我記得荀三兄遇事也不喜人欺瞞。己所不欲, 勿施于人。歸根到底,荀三兄只相信自己,不信別人?!?/br> 荀玄微失笑,“怎的說著說著,就給我定論了。這世間原本苦多而甘少, 人人追逐蜜糖,不知有多少人醉生夢死, 擺在眼前的事,閉著眼不看不聽。你卻偏好打破砂鍋問到底。何必逐苦呢?!?/br> 阮朝汐搖頭,連帶著幕籬黑布晃動?!翱吹绞裁?,聽到什么,我都受得住。最怕被人蒙住了眼,看不見,聽不見。只能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撞,胡亂揣測,最為焦心?!?/br>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主院前。身側的郎君細心扶她跨過門檻,穿過庭院。 路過東廂時,荀玄微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指東廂房,“你不喜欺瞞,那我便與你說。七娘昨夜被我送回荀氏壁了?!?/br> 阮朝汐一驚,腳步停下,“昨日我求去的事和七娘無關?!?/br> “確實和她無關。但我既然帶了你走,今日十二郎必定要大鬧一場?!?/br> 荀玄微繼續領著她前行,“七娘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不方便讓她見到。我凌晨前送她回去了?!?/br> 阮朝汐默默前行兩步,想起了什么,停步往東邊打量,幕籬輕晃動了一下。 荀玄微看在眼里,“可是想搬回東廂?” 阮朝汐并不否認?!拔覍嵲诓幌苍跁科鹁??!?/br> “主院里畢竟往來人多。近日王司空要來豫州,他手下的人馬必定會私下打探你的形貌。你若住東廂房,撞上私窺的外人,無意間泄露了樣貌,會落下極大的隱患?!?/br> “我每日起身就戴幕籬便是?!比畛潇o地應答。 “我不知三兄在圖謀什么大事。既然牽扯了許多人,籌謀已久,又是性命攸關的重要事,我總不至于故意害了你性命。你若信我,便放我回東廂?!?/br> 荀玄微站在她身側,清幽眸光望過來,帶著細微感慨。 “你本性重情義,我怎會不信你。我自己一條性命不足惜,只怕連累了族人親友。豫州三姓,荀氏,阮氏,鐘氏,世代通婚,彼此互為姻親,早成一體。我若是在這場謀劃中落敗,只怕三家都受到牽累?!?/br> 說罷又牽起她的手,原路轉向,改往東邊走去,“既然你當面提起,這等住處小事,我如何能不應你?!?/br> 阮朝汐原本始終低頭盯著地上青石,聽到他竟松口準了,視線詫異地抬起,瞥去身側一眼。 入夜后燈光昏暗,自然是看不清什么的。 但她這邊扭頭,牽動了幕籬布料搖晃,荀玄微察覺了她的疑惑,失笑。 “竟然如此的不信我?你放心,我既然應了你,再不會反悔?!?/br> 提著燈籠,與她一路閑談,當真把她送到了東廂房外。 荀鶯初清晨時分被臨時送走,去得匆忙,女婢收攏屋子里落下了不少零碎物件,地上就落了一把木梳。 阮朝汐俯身把那把木梳攏起,站在敞開的門邊,回身福了一福,“有勞三兄相送?!?/br> 荀玄微站在門外,聽出了她里的送客之意,并未即刻告辭,繼續叮囑她。 “還有幾樁事與你說。白蟬這幾日不在,銀竹侍奉你起居。她會將你的箱籠送來,夜里由她值夜?!?/br> 阮朝汐聽到這個名字,便想起了當日站在山坡高處,居高臨下看到的匆匆趕去前院告密的身影。 “不必?!比畛_口就驚覺自己聲音冷硬,放緩了語氣,“我自己愛清靜,起居不必勞煩銀竹?!?/br> 荀玄微今日留下了人,處處順遂她心意,當即應下?!拔抑滥悴幌菜?。這樣罷,只要銀竹每日早晚送水進來盥洗。夜里叫她不要跟來東廂?!?/br> 阮朝汐繃緊的心弦微微松動,道了聲謝。 溫和的嗓音又叮囑說,“主院里人來人往,你的早晚飲食,我叫銀竹送去小院里用。如果幕籬實在戴得受不住了,也可以躲去小院?!?/br> 阮朝汐在黑布遮擋下細微地蹙了眉。 “飲食何必非要送去小院。我在東廂里關閉門戶,不叫人瞧見便是?!?/br> 夜風吹起飛揚衣袂,帶來絲絲寒意,荀玄微除下身上的氅衣,披在她肩上。 “看,你又追問了?!彼托牡睾退f,“你不喜我欺瞞,總希望我把真話如實告知。但你須知道,真話并不總是好聽的,何必追根到底呢。門邊風大,你累了,回去歇著罷?!?/br> 阮朝汐固執地站在門邊,說得還是那句,“你如實說,我受得起?!?/br> “你非要聽,那我便如實與你說。飲食當然可以送去你的東廂,你當然可以關門閉戶,用好了再叫銀竹送出。但這樣的話,我如何能和你見面?飲食送去小院,邀你每日和我一起用朝食晚食——自然是我想要親近你的私心了?!?/br> 阮朝汐得到了她要的答案,抿唇不語。 溫熱的手握著她的手,護送她走進東廂房門,穿過隔斷,將她送入里間的臥床邊。 眼前忽然一亮,幕籬被取下了。 荀玄微將黑色幕籬放去旁邊的幾案,“如今打破了砂鍋,滿意了?早些歇下罷?!?/br> 阮朝汐坐在床邊,烏黑的眸光目不轉睛地盯過來,細白的貝齒不自覺咬著下唇,露出略帶警惕和苦惱的思索表情。 這一刻落入眼中,她此時的神色,仿佛他親手雕刻送出的那只警惕豎起耳朵的兔兒,瞬間撥動了心弦。荀玄微的目光里浸了溫柔,細心替她把拂亂的散發攏去耳邊,又替她梳理發髻流蘇。 “不必過多思慮。我知道十二郎的事,你心里必然怨我。但人生漫長遼闊,日后你見識了廣川大海,便不會再留戀清淺溪流?!?/br> 阮朝汐往旁邊扭頭,避開了他整理流蘇的動作。 “你又不是我?!彼涞卣f。 荀玄微替她撥正流蘇的動作落了個空,被她側頭躲避,兩邊流蘇劇烈地震蕩起來,反倒更亂了。 他啞然失笑,心平氣和地收回了手?!澳銜L大的?!?/br> 天色確實不早了。銀竹端來了盥洗用具,在門外徘徊不敢入。 離去前夕,荀玄微和阮朝汐談起了近日的安排。 “我明日要回去荀氏壁一趟。不會耽擱太久,一兩日便能回返?!?/br> 阮朝汐的目光盯著旁邊的燭火,不應聲。 耳邊清冽的嗓音繼續往下道:“東山回程路上,我始終在想著,你不聲不響出去的那次,竟然想要出奔豫北,直去司州。你快十六了,自從入了云間塢,從未出過豫州,兜兜轉轉總是幾處常去的塢壁。你從來都是不喜拘束的性子,一直拘著你,是我的過錯?!?/br> 阮朝汐的視線從跳躍燭火那邊轉回來,清凌凌的目光抬起。 “這幾日聽三兄說了幾次“我的過錯”了?”她帶著淡淡嘲意道,“也不見改了什么?!?/br> 她一轉頭,兩邊流蘇又搖晃起來。 荀玄微莞爾而笑。 就像從前和睦相處時那般,抬手揉了揉她頭上的發髻,替她撥弄好兩邊垂落的流蘇。 “山??善?,本性難移。說的就是人天性難改。不過既然知道了過錯在何處,何事會惹你不悅,自然會盡力改的?!?/br> “我回荀氏壁只需一兩日。京城的王司空過來豫州至少要兩旬時日。與其讓你在塢里整日戴著幕籬,不如趁最近有空,我帶你去青州走走。青州靠海,可想看看海波千里升明月的景象?” 阮朝汐心頭一震。 才整理好的流蘇再次顫動起來。 面前的郎君仔細地觀察她,眼里帶了笑意。 “這回是真觸動了。我早該帶你四處多走走?!?/br> 他起身提了燈籠,頎長的身影離去。 片刻后,兩扇門被銀竹從外關上。門外長廊響起了從容平緩的木屐聲。 阮朝汐終于可以回到從小居住的東廂房,在斗帳臥床里入睡。 今日連續遭逢劇變,身心疲憊,她躺在黑暗里,種種繁雜思緒涌上心頭,一個又一個的念頭爭相涌現。 不知是因為那句“山??善?,本性難移”,還是那句“海波千里升明月”。這一夜的夢里海濤聲聲,山海綿延,那是她今生不曾見識過的廣闊江山。 第69章 書房里的小榻挪動了位置。 遮蔽小榻的云母紫檀木大屏風, 也挪回了原本對著正門的方位。 小榻上放置著的供起居的軟枕、衾被,俱都消失了,露出干凈的紫綾榻面。 阮朝汐穿過書房, 收回目光。后門虛掩著,銀竹站在門邊, 恭謹地請她過去。 “郎君邀十二娘入小院共朝食?!?/br> 阮朝汐推開門,迎面就是火紅的楓樹, 黑白奇石掩映白沙, 周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名貴秋菊, 菊花香盈滿小院。 她今日穿上的, 是銀竹奉來的一身新衣。黛藍色織金廣袖長裙,一看就是荀玄微的偏好, 她自己極少穿這種濃墨重彩的暗色。 肩頭大片織金的祥云圖案, 接近墨色的黛藍底色, 搭配在一起彰顯得貴氣, 將她眉眼間殘存的一點稚氣盡數壓去, 逐漸長成的儂麗殊色便顯露出來。 長裙曳地, 走在白沙庭院,身后的細沙被拖出一長條紋路。楓樹下已經擺好食案。 以朝食來說,過于豐盛了。 阮朝汐心里微微一動, 不動聲色問銀竹,“昨晚荀三兄說他即將出行……” 銀竹低眉斂目道,“郎君確實打算出行。用過朝食便要啟程了?!?/br> 秋冬天氣轉冷,竹簟席不好在室外用,白沙地面鋪上了錦褥。她端正跪坐下來, 面前兩個空杯,杯盤碗筷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