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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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祭儀到了尾聲,隱約能聽見鐘磬奏鳴之音。 謝神筠揉著頸,側耳細聽。 “要不要打個賭,就賭太子是不是真的天命所歸?!敝x神筠輕聲說。 她的邀請帶著難以言喻的吸引力,但沈霜野只覺好笑,謝神筠與他都不該是相信天命的人,但若真有天命,那也闔該落在大周儲君身上。 沈霜野冷冷道:“太子是東宮正統,他就是眾望所歸?!?/br> “那你敢同我賭嗎?”惡意如潮水上涌,變成薄紅染上謝神筠雪白面容,讓她此刻有種難言的糜艷,“若你輸,我就要你當我的一條狗?!?/br> 沈霜野仿佛無動于衷,但微沉的語調帶著森然冷意:“想做我的主人,你也就只能想想了?!?/br> “我想啊,”謝神筠接過他的話,慢條斯理道,“我想做那個攥著狗鏈子的人,你不是要讓我試試嗎?” 言語的撩撥不露痕跡,她眼如桃花,瓣上卻含霜。謝神筠仍是冷的,態度甚至稱得上輕慢,卻叫沈霜野不動聲色地繃緊到極致。 “賭是百害之首,”攥過謝神筠頸項的五指在背后握緊,沈霜野面不改色道,“郡主,你該當個正經人?!?/br> 好賴話都叫他說完了。 謝神筠喉中麻意未退,又像是覺得實在好笑難忍,終于掩唇嗆咳出聲,眸中含了瀲滟春波。 她自己看不見,沈霜野卻看得分明,謝神筠肌膚太薄,頸上紅痕漸轉青紫,指痕清晰可見。 “我真是謝謝侯爺的指教?!敝x神筠眼中不見譏嘲,滿是真誠,“侯爺當真堪為百官表率。闔該以你為范本,寫個定遠侯言行實錄讓百官都學起來?!?/br> 沈霜野不至于聽不出她的嘲諷,正要開口,數尺之外皂靴踏過松軟雪地的聲音格外輕,落在兩人耳中卻不啻于驚雷。 他猝然喝道:“誰?” “郡主?!蹦_步停在一個不遠不近的位置,短短兩個字克制到近乎壓抑。 來人出現在雪地邊緣,是鄭鑲。 遠處鼓聲漸落。 “郡主,祭典已畢,”鄭鑲目光簡短地掠過沈霜野,落在謝神筠身上,“該回宮了?!?/br> 沈霜野沒有再開口。 謝神筠拂過身上雪屑,重新變回了瑤臺仙。 “回見?!彼龑ι蛩暗?。 謝神筠出了小樹林,掩鬢上還掛著兩粒殘雪。她掃過鄭鑲,毫不掩飾自己的冷淡:“怎么是你,瞿星橋呢?” “瞿統領戍衛京師,不得空閑?!编嶈偟?,“郡主要是想見他,可以下令讓他來護衛左右?!?/br> 謝神筠懶得同他多話:“走吧?!?/br> 鄭鑲眸光莫測,口中卻恭恭敬敬道:“郡主,您要不要理一理儀容?” 謝神筠停下,眼風輕輕拂過鄭鑲,快得像是他的錯覺。 俄頃她淡淡道:“我看上去很狼狽嗎?” 鄭鑲沒有答話。 “更狼狽的時候鄭大人也不是沒有見過,”謝神筠輕聲說,比起鄭鑲來,沈霜野看上去都變得和藹可親了,“你忘性不該這么大?!?/br> 鄭鑲后頸一凜,從頭皮里炸開的涼意叫囂著危險,那一瞬鄭鑲的本能讓他拔刀,但謝神筠居高臨下的眼神像是一捧兜頭潑下的冷雪,生生讓他冷靜下來。 “郡主說笑了,”鄭鑲越發恭敬地垂首,似乎還能感受到那如淬毒芒刺的視線,“您金尊玉貴,卑職怎敢直面郡主芳容?!?/br> 謝神筠同鄭鑲交惡已久,表面上的和氣也已經形同虛設,鄭鑲毫不懷疑謝神筠會隨時找個機會殺了他。 “不敢就好,”謝神筠卻沒有在看他,她緩緩行過雪地,留下半句警告,“下次你再看到什么不該看的,這雙眼睛也就別要了?!?/br> 她眼里沒有鄭鑲,她已經站到這個位置,鄭鑲就是她腳底的泥,在她面前永遠只能低頭回話。 但謝神筠最愛干凈,連泥也要抹除得干干凈凈。 鄭鑲直起腰,謝神筠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瑤華郡主高高在上儀態萬千,連背影也帶著凜然風華,讓人不能直視。 他又想起了當年,謝神筠還是被謝家養在端南的外室女,他奉命帶謝神筠回京,后者尚是垂髫稚童,他捏死她就像是捏死一只螻蟻那樣容易。 他真的該殺了謝神筠的。 鄭鑲無聲地呼出一口郁氣。 謝神筠不死,鄭鑲就只能一輩子被她踩在腳底。 —— “宣藍藍那邊怎么樣了?”沈霜野出了承天門,驅馬穿過青雀街。 今日太廟爭斗赫然暴露了謝神筠攪弄風云的目的,沈霜野從未像此刻這樣對她生出忌憚。 宣藍藍摻和進私鑄兵甲案的事讓他上了心,但事太多,沈霜野一時顧不上宣藍藍那頭。 “查清楚了?!睕r春泉道,“東西是錦繡閣送去敬國公府上的,說是鴻臚寺的魏大人送給宣世子的節禮。我去查了這個魏昇,他是宣藍藍的同僚,也是同他一道吃酒玩樂的狐朋狗友,這人同戶部岑尚書走得近,任職鴻臚寺以后很有些手段,頗得岑大人賞識?!?/br> “岑華群那個老狐貍還會賞識人?” “曲家背靠漕運,”況春泉手指一捻,意思是有錢,“岑尚書對他另眼相待很正常?!?/br> 見沈霜野不語,況春泉強調道,“真的很有錢,咱世子跟他一起混以后,被他帶著做點小生意,賺了至少這個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