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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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武分治的弊端在此時顯露端倪。 禁軍同別的部門素來不和,北衙今夜混進刺客,想要以此為名目查各部辦事房,兩方都有得鬧騰。 那些文官最是難纏,還免不得要上參禁軍一個戍衛不嚴的罪名。 謝神筠問:“那人是什么來路?” “今夜當值的醫官告假,那人是個生面孔?!苯翛]有查出那人的來歷。 “你們北司里出了鬼?!卑煱櫚櫭?,道,“僅憑他一個人,混不進來,還有人在幫他?!?/br> 按照北軍獄的慣例,刑訊之時要配置醫官,那人冒充不了禁衛,只有醫官的身份有機可乘。 謝神筠忽然道:“不是臨時起意?!?/br> 謝神筠今夜來此是臨時起意,但醫官告假可不是。早在今日之前那人就已經做好混進北獄的準備了。 他要殺俞辛鴻不是偶然,而是早有預謀。反而是今夜謝神筠忽然來此提審俞辛鴻的舉動打亂了他的計劃。 刺客的來歷很好猜,除了陸庭梧指使謝神筠不做他想。但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謝神筠真的是忽然決定要來北衙審問俞辛鴻的嗎? 她揪著這個線頭往前追溯,那些脈絡便逐漸清晰。 不是。 是崔之渙給了她消息。御史臺重啟貢船案的卷宗,偏偏在這個時候查到貢船案和礦山案的關聯,不是巧合。 正這時,瞿星橋疾步進來,道:“郡主,查到了,俞辛鴻入長安之前,還去了一個地方?!?/br> 他面沉如水,“——是孤山寺?!?/br> 孤山寺這個地名并不稀奇,但稀奇的是謝神筠常年住的別院就在孤山寺后面。 阿煙倏然看向謝神筠,后者眼中風雷隱現。 謝神筠跨出門,在這涼夜感覺到了冷。 院中梅枝上紅瓣入目似血,扎得人眼疼。她語調如冰,讓人從心底里泛出涼意: “這長安城里,有人一直盯著我呢?!?/br> —— 謝神筠沒有在北衙久留,今夜北衙出了大亂子,俞辛鴻身死,明日還得向皇后回話,謝神筠熬了半宿,上車之后不可避免地感到一絲疲累。 好在車上寢具一應俱全,方便謝神筠回程時小憩。 爐上煮著熱水,阿煙往里面扔柚子葉。今夜謝神筠入了刑房,照例是要先用柚葉水去去晦氣。她擰了帕子要遞給謝神筠凈臉拭手,一邊問:“娘子,咱們回——” 她驀地住口,整個人瞬間凌厲起來。 謝神筠也坐定了,視線慢慢下移,落在自己腰間。 她腰后抵了一柄硬物。 沈霜野從榻上坐起,刀柄抵在謝神筠腰間,語氣淡然:“郡主,真是巧?!?/br> 謝神筠微微側目,抬手止住了阿煙的動作。 沈霜野方才刻意斂了氣息,此時才泄露一二。他倚在堆云織錦的軟枕間,身上猶帶雪夜清寒。 那寒氣仿佛也過到謝神筠肩頸,激起一陣細小的顫栗。 “哇,好巧哦?!敝x神筠慢慢說。 —— 馬車碾過碎雪,長安的雪才停兩日,轉眼又下了起來,雪里夾著冰霜,敲檐時聲如震雷。 阿煙已經去了車外,臨走前忘記關窗,竹窗被敲開半扇,順著風勢來回開闔。 爐火已經被澆熄了。 寒意入骨,榻上的兩人誰也沒動。 “侯爺要這樣同我說話嗎?”謝神筠語調平緩。 用以威懾的利刃不曾挪開,描裙繡紋被刀柄截斷,皺成一朵殘花。 “冒犯了?!鄙蛩昂苤v禮數,但謝神筠心知那都只在口頭上。 他沒有傷害謝神筠的意思,用來威脅她的東西也只是刀柄。但此刻他收了刀,謝神筠卻沒挪開,她坐在榻上微一側身,便堵住了沈霜野的去路。 這榻不窄,容下兩人便顯得吃力了。 四方插屏圍枕,屏上繪神仙彩圖,吳帶當風,衣袂飄搖。沈霜野靠著枕屛,眉眼如金石,在燭火中暈出璀璨氣蘊。 “侯爺今晚甚是狼狽,脫身不易吧?”謝神筠何等聰慧,只一細想便猜出了沈霜野出現在這里的原因。 尋常官員出入北衙都得持手書有名目,再做記錄,謝神筠可沒得到沈霜野來北衙的消息,他出現在此只能是偷偷潛進來。 謝神筠同那假冒的醫官打過照面,并不是沈霜野的模樣,但禁軍封鎖北衙追捕醫官,沈霜野必然也是因此被困。 短短一夜,俞辛鴻不僅引來了刺客和謝神筠,還引來了沈霜野,謝神筠真是覺得有意思極了。 “我今夜運氣好,如有神助,”沈霜野目光從枕屛上的神仙圖慢慢滑到謝神筠身上,她裙飾華彩,臂纏朱批,倒好似畫中仙人離畫而出,“你我同路,便麻煩郡主送我一程了?!?/br> “侯爺與我可不是同路人?!敝x神筠故意道,她還沒忘記沈霜野的拒絕,此刻有事相求便說同路,謝神筠不接這茬。 沈霜野裝作不知謝神筠話中深意,只道:“此處只有一條大道,我當然只能與郡主同行,待出了這北衙,再分道揚鑣也不遲?!?/br> 謝神筠還要開口,馬匹突然一聲長嘶,車架驟然被攔停,謝神筠端坐在榻邊,是個無處借力的姿勢,身體隨即便失去重心,只能扶了榻上一物以作支撐。 車夫是熟手,原本走得也不快,很快便穩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