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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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不敢!”禮官立時伏地告罪,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堂中稍靜。 禮官以額觸地,在那長久的安靜中汗濕透里衣。 第11章 謝神筠捏著筆,垂袖如天邊云,她道:“禮制典儀沒有比禮部更清楚的,若鄭大人拿捏不準,便去請教魏尚書?!敝x神筠聲音平緩,“太子回宮在即,迎駕的儀典不要出差錯?!?/br> “是?!倍Y官提袍起身,再生不出反駁的心思。 禮官去后,皇后身邊的秉筆女官楊蕙入內,稟報說:“圣人要明堂議事,臣已命人宣召幾位宰執,請郡主隨侍旁記?!?/br> 謝神筠擱筆,便知要議的是要事。 皇后才召重臣議過事,見楊蕙領著謝神筠進來,便讓朝臣都退下了。 “陛下得了喜事,近來舊事重提,想要新起一座紫極宮練道修玄,且有得鬧騰?!被屎蟀干戏胖鴥蓛x殿新送來的紫極宮圖紙,紙上飛檐雪瓦,華美至極。 “紫極宮不好建,”謝神筠心念一轉,揣摩皇后的意思,“但譚尚書如今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順應圣意才是他的第一要緊事?!?/br> 皇帝因著風疾漸不理政事,近年來都常居清靜堂一心修道。去歲皇帝便想要修西宮以供練道修玄,他自己畫的圖紙,要效仿前朝升仙臺修成一座紫極宮。中書省以奢侈傷財為由封駁了。 皇帝尤不死心,又找到工部尚書譚理施壓,想要繞過中書省直接由工部擬個章程出來。 譚理向來以中書令賀述微的意思為重,賀述微說不行,他便在皇帝面前百般推脫,皇帝氣得不行,又拿他毫無辦法,只好懨懨地按下此事。 此刻舊事重提,分明是拿捏住了譚理不敢拒絕。譚理也確實不能再如之前那般硬氣拒絕。 皇后在查工部的賬,譚理這個尚書撇不清干系,如今能保住他的只有皇帝。 皇后冷淡道:“要順應圣意的可不僅僅是譚理?!?/br> 天際堆云,暗了明堂燈火。謝神筠在側,窺見皇后瞬息昏暗間的蹙眉。 天子既然要保譚理,那就是在逼迫皇后讓步了。 謝神筠便心下明了,皇帝要修紫極宮不是偶然。 慶州的水越攪越混,反而把臟東西都沉到了下頭?;屎蟀粗借T兵甲的事沒提,只在前朝緊盯著工部的賬目,明眼人都瞧得出來矛頭指向的是陸仆射,陸周涯背后站的可是太子。 這座紫極宮挑在這個時候建,是皇帝的表態。 工部那里可以打壓,但不能牽涉到太子?;屎笠部梢詳垯?,但大周只有一個天子。 瓊華閣高在九重,俯瞰東宮又如何,太極宮只有一個主人,這天下姓李,太子便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就看譚理識不識時務了?!被屎蟮?。 謝神筠默了一瞬,幾位宰執尚未入閣,她便將過手的事務都向皇后稟過,又說:“太子殿下不日入都,賀相的意思是要在東華門迎駕東宮,殿下是君,禮部擬出的儀典也沒有逾制,就這樣辦也無不可,” 她先是中規中矩道,而后話鋒一轉,說,“不過,近日陛下一直在齋戒祈福,迎駕的儀典過繁有些招眼,過簡又恐招人口舌,我不好做主,圣人不若將此事呈給陛下圣裁?!?/br> 瓊華閣中昏暗不過片刻,云開雪霽,復得光燦。光影攀上謝神筠衣角,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皇后眉心漸松,點頭道:“把禮部擬出的儀典送去西苑給陛下過目,就照陛下的意思來吧?!庇謫?,“工部那邊如今是誰主事?” 謝神筠道:“譚尚書停職在家,俞辛鴻未歸,如今是四司郎中共同主事,重要的便上呈由陸仆射定奪?!?/br> “把陸仆射一并叫來,”皇后目光落到紙上飛檐上,冷淡說,“這座紫極宮年后就要動工,譚理若是不肯,那這個工部尚書的位置,就換人來坐?!?/br> 側旁楊蕙垂眸應是。 一時的退讓不算什么,皇后眸光澄澈如琉璃,她會贏。 —— 兩日后皇帝風疾有所好轉,在兩儀殿召見沈霜野。 天氣晴好,日光破開雪云斜過飛檐一角,投到沈霜野腳下。 他入都述職,本該先覲見圣上,可他歸京那日卻是先拜見了皇后。先拜皇后再見圣上,無異于陰陽倒序。 皇帝已過知天命的年紀,常著道袍,病容都被掩在天子威嚴下。但他纏綿病榻數載,沒說兩句話便咳得厲害。 御前二十四衙門總管陳英侍立在側,急忙遞上熱茶,道:“陛下風疾未愈,可不能動氣?!?/br> 沈霜野目光不著痕跡瞥過被皇帝扔在一旁的黃麻紙,朱批鮮明,皇帝手邊卻無筆墨,顯然是才從瓊華閣送來的。 沈霜野觀其神色,斟酌道:“圣上千萬保重身體?!?/br> 皇帝擺擺手,喝了口熱茶緩緩嗓子:“老毛病了?!彼抗庀麓?,陡然顯出厭倦姿態,“去告訴皇后,就說宮中靡費,諸事從簡?!?/br> “誒?!标愑艘宦?,招來一個小黃門,將天子口諭傳往瓊華閣。 沈霜野神色如常,心里卻一沉。 聽聞賀相為迎駕東宮一事在明堂上據理力爭,如今皇帝卻說諸事從簡,顯然是不喜賀相提議。 皇帝緩過氣來,似是想起了什么,關切道:“兵部的奏報,朕看過了,說你在鹿野一戰中受了重傷,如今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