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總是可以用最平靜的語氣，跟她說最殘忍的話。

    -【小吉今天的情況有點差?！?/br>
    -【今天得好好熬一下了?！?/br>
    余落手上的快遞都差點從手上掉下去，但她穩住了，沒有丟出去，只是焦急忙慌地要去關上柜門。

    前段時間做了美甲，指甲留得比平日里慣用的更長，她沒留神自己的小拇指不小心卡進了快遞柜的鎖洞。

    一個大力關門，反方向地將指甲往外一扯，指甲瞬間外翻出一個弧度。

    那瞬間，余落甚至沒感覺到痛，只是甲床有些溫熱，有瞬間的溫度升高。

    指甲上還有甲油膠覆蓋，她并不能第一時間看出里面的情況，也沒有太認真看，當務之急是先去醫院。

    余落把快遞扔在車上，本來想聯系路星林，但又想到他今天下午這個時間，是有場訓練賽。

    最近雖然工作上的交互比較少，但余落還是對路星林的時間安排了如指掌。

    基本每天睜開眼，就是路星林的消息。

    他會告訴她，他今天是有什么樣的安排，醫院那邊有什么事情需要提醒。

    路星林不忙的時候，是會跟她一起去寵物醫院的。

    但他今天忙。

    又偏偏是今天忙。

    余落只能給路星林留了個言，馬上去往醫院那邊，她人剛到，就看到護士忙上忙下的。

    她看到這樣的畫面就緊張，腦子嗡嗡的，拉著人就問：“你好…小吉的情況怎么樣了…”

    這護士忙得不行，跟她說。

    “小吉的情況我不是很清楚，麻煩你上去問問哦，我們現在有點忙哈！”

    余落馬上松手：“啊，不好意思?！?/br>
    這個寵物醫院很大，每天都會接很多小動物，他們現在一看，就是在忙著處理別的事情。

    余落為自己的冒失感到很抱歉。

    她一貫的冷靜，好像都在看到那些夢魘一般的信息時，全部碎掉，變成了一個極為情緒化的存在。

    余落一邊跑上樓，一邊深呼吸調整自己的呼吸。

    她還沒推開小寵vip病房的門，在門口，就聽到醫生和護士的交流——

    “他們人過來了嗎？哎，貓腹水是有點麻煩啊，大多數的還是在白費勁，我看余小姐每天都

    很擔心…”

    “是呀，但這種情況確實沒辦法，我這邊剛才已經通知過了，應該快到了吧?！?/br>
    下一秒，余落推來了病房的門。

    里面兩個人都一愣，臉上的表情尷尬了一秒，生怕余落聽到什么，又誤會了什么。

    在他們開口之前，余落搶先：“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她在保持著冷靜，不想讓自己跟剛才一樣做出一些荒唐的事情，她現在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大人。

    不要再因此失態，要冷靜下來，才能處理好這種事情。

    “情況還是我們之前跟您溝通過的那樣?！贬t生說，“只是它今天情況不是很好，我們想叫你們過來再確認一遍?！?/br>
    余落點頭：“嗯?！?/br>
    “小吉如果能熬得過今晚，那應該就會好很多，但今天的情況…”醫生欲言又止。

    雖然工作很多年，見過很多場面，但當他眼睜睜地看著面前這姑娘眼睛變紅的時候，還是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

    余落很明顯在刻意保持冷靜自持，但眼睛的紅是控制不住的。

    她很怕聽到最壞的結果。

    醫生趕緊給護士示意，看她能不能溫和點說。

    但這種殘酷的現實，又怎么能溫和，一來二去后，最后還是只能告訴余落。

    “如果等會兒還是很差，可能今晚就沒了…”

    余落依舊保持著自己所謂的鎮定：“好的謝謝醫生，現在需要我做什么嗎？”

    “硬要說的話，其實沒有什么特別的，我們這邊會有專業人員陪護，我今晚也會值班來照顧小吉的情況，您也不需要過多的擔心?！?/br>
    雖然這句話說來，感覺是白說的。

    “我們就是怕事情突然，你們那邊也接受不了，所以提前通知一下最壞的情況?！?/br>
    余落知道自己肯定笑得不好看，但還是禮貌微笑了：“好的，謝謝醫生，那我今天就在這里陪它好啦?！?/br>
    “好的，那這邊我們先去樓下幫忙了，今天有個小狗出車禍，現在緊急在做手術，急診人手不太夠?！?/br>
    他們沖余落點了點頭，跟她說，接下來除了耐心等待和觀察，也沒有別的辦法。

    小吉今天的狀態一看就很差。

    因為余落最近常來，他們的關系已經很熟悉，小吉基本每次聽到余落的腳步聲，就會踉踉蹌蹌地走到籠子邊去等她來摸。

    但今天，它只是自己躲在后面的小角落，自己默默地呆著。

    余落看了它好久，而后才去坐在旁邊擁擠的小凳子上，拆著這個快遞。

    她不小心碰到小拇指的時候，才發現有滲透出來的血跡已經干涸了。

    也是到了這時候才意識到，原來真的很疼。

    干涸的快遞盒上落下眼淚，很快吸收進去又干掉，余落的視線模糊，閃過曾經無數個畫面。

    如果它死掉了，火化后就會變成一個小小的罐子。

    不會再來蹭她的手了。

    眼淚將她的記憶沖刷得干凈、清晰，她忽然想到多年前，醫生叫她簽下火化同意書后。

    那么大一只毛絨絨的寶貝，轉眼，就只有冰冷的罐子了。

    她的氣息無法順暢，一口氣堵在心口，怎么都沒辦法呼吸，余落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暈過去。

    整個世界天旋地轉的時候，她的肩膀忽然被人摁住，視線模糊地抬頭。

    眼前的人還穿著沒有換下來的賽車服。

    她看不清，什么都沒看清，也沒看到對方擔憂的神情。

    只記得，路星林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像是從救贖她的無數個夢里傳來的。

    他輕輕喚著她的名字。

    “余落……”

    第28章 [可愛多28點]

    [36.]

    -

    有一段時間, 余落經常夢到路星林。

    人生最難過的關里，她總是期待著，她的少年, 她的英雄出來救贖她。

    如果人生真的是一本救贖小說就好了。

    可每一個夢醒后, 迎接她的都是漆黑的天空，密不透風的、讓人快要窒息的房間。

    她躺在床上, 蜷縮成一團，無數次地，伸手撲空, 默默流淚。

    好想他。

    如果路星林在的話，他不會讓她吃苦, 不會讓她受傷。

    可也正是因為余落對路星林太過于了解, 她知道路星林會不顧一切地奔向她, 所以, 她才要逃開他。

    路星林，我很想讓你保護我, 但我不想你因為保護我而受傷。

    她只能自己給自己筑起一道圍墻。

    后來余落就不常夢到他了, 也不怎么愛掉眼淚了。

    而今天，他的聲音在她的世界出現的時候, 余落有好長時間的恍惚。

    從決定救下這些小貓開始——

    余落就知道，她沒有那么多能力, 也沒有那么強的承受力。

    但是路星林在她旁邊。

    于是她偷偷想, 路星林這個嘴硬心軟的人, 一定會幫忙的，他一定會救他們的。

    就算是她的小心機吧, 但一切都如她所愿。

    但小吉的病情，是她始料未及的一部分, 余落也以為，自己一定可以捱過這一次。

    但她沒有。

    于是，在路星林出現在這里的一瞬間，她的情緒、她的保護殼，那些一層層構建起來的城墻，突然變得不堪一擊。

    余落抬頭，眼睛通紅，帶著整個濕潤的視野看他。

    路星林的喉結滾了滾，沒有任何猶豫和遲疑，好似所有理智、思維也全都拋之腦后。

    他蹲下來，伸手把她攬過來，把她整個人都按在自己懷中。

    余落埋在路星林的肩膀上。

    憋了那么久的眼淚。

    或許是這一個時刻的難過，也或許是帶著過往很多記憶、失去他的四年里的苦與痛。

    余落的眼淚徹底決堤，趴在他的肩頭失聲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