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 喜蛛閉上眼,啪地扶住腦門,她明天很可能因為左腳先邁出大門,而被投入圣火。 鄔有期繃不住,推開顧清倚雙手,哼笑著撩了把頭發、“傻子?!?/br> 顧清倚卻噘噘嘴沒走,干脆原地坐到熱泉旁,臉對著鄔有期、目光認認真真。 被那兩道灼熱的視線燙得有點心焦,鄔有期仰頭用手臂遮住臉,“喜蛛,本尊昨日怎么跟你說的?” 喜蛛后背一緊,忙上前扯顧清倚袖子,“公子?!?/br> 她沒用魔息,也不敢太用力,實是摸不準尊上對這位的心思,一切只能軟著來、不好太強硬: “公子,尊上這兒沐浴呢,您這……怎么說不太禮貌,我們下山去等好不好?” “不呢,”顧清倚身子一擰躲過她的手,“哥哥明明好難受,為什么你們要欺負他?” 說完,他還瞪喜蛛一眼,“jiejie大壞蛋!” 見喜蛛還想說什么,顧清倚也不坐了,翻身起來后就蹬蹬繞到熱泉另一邊。 他一手扶住鄔有期搭在池壁上的胳膊,另一手撿起地上一截小樹杈對著喜蛛:“不許過來!” 兇完喜蛛,顧清倚又蹲下去輕輕拍拍鄔有期,“哥哥不怕,我護著你!” 喜蛛沒想到他會來這么一招,在原地僵了半晌,眨眨眼低頭去看鄔有期。 而鄔有期只是放下自己遮臉的那只手,神色有些復雜地看著擋在他面前這個背影。 顧清倚身形纖細,雖然一身粉紫色,但腰板挺得筆直,手中一截樹枝也揮得虎虎生風。 感受到他的目光,顧清倚先戒備地看了眼喜蛛,然后往湯泉邊挪兩步,搭在他胳膊上的手下移,改為牽住鄔有期: “哥哥你拉著我,拉住我的手就不疼了?!?/br> 鄔有期愣了愣,目光緩緩落到他們交握的雙手上,四野寂寂,甚至能聽見林間一陣陣穿過的風。 他久久無言,視線也是虛的。 喜蛛等了良久,實不知接下來當如何反應,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尊上?” “罷了,”鄔有期撐著從泉水坐起來一點,“這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br> 喜蛛下意識看顧清倚。 鄔有期卻只將臉轉向山頂,“去吧?!?/br> 尊上都這般說了,喜蛛也只能領命,她一步三回頭地往山下走,但無論什么時候回頭—— 鄔有期都沒甩開顧清倚的手。 等人徹底走遠,鄔有期才對顧清倚揚揚下巴,示意人放下樹杈、在池邊坐。 這小家伙被送來這么些天,他都沒跟人正經聊過,以前是覺得沒必要,如今,是有那么些好奇。 顧家人說送來的是無魂傀,說白了就是活死人,就算再像卿乙,鄔有期也沒興趣對尸體講話。 后來這無魂傀動起來,變成個三魂七魄不全的傻子,說話做事全隨本心,奇怪,卻也有幾分意思。 鄔有期不知別的修士是如何熬過漫長歲月的,他今年二十二歲,卻已覺長生無趣。 看著顧清倚亮亮的眼睛,他抬手撩起長發、起了話頭,“你……為什么覺得我痛呢?” “我看到了!”顧清倚答得脆生生,一雙眼又轉過去瞪池水,像瞧著什么大仇人。 “看到了?” “嗯嗯,”顧清倚指著池水,嘴巴開開合合,“有小刀子在割你,還有骷髏小人在咬你,很疼很疼!” 說著,他又握了握鄔有期的手,偏涼的掌心還滲出許多細細的汗。 鄔有期的心跳起來、重重砸了胸腔兩下,這人用詞不精,描述出來的那種感覺卻大差不差: 魔合羅泉洗筋伐脈,就似刀片凌遲在肌膚和經絡上;而圣火需要能量,也如貪婪巨口在噬咬、撕扯。 鄔有期看了顧清倚一眼又重新閉上眼睛,嗓子像被人捏了一把,出口的聲音有些低?。?/br> “也不知……你是真傻還是假傻?!?/br> 顧清倚巴巴看著他,不知為何眼眶突然紅了,“哥哥,我們不洗澡了好不好?” 他挪了挪,在地上邁了倆鴨子步,環過來胳膊抱住鄔有期的,“哥哥香香,不用洗?!?/br> 鄔有期體內靈臺未穩,清濁二氣還沒達到平衡,粗略算算,他少說還得泡半個時辰。 這沒法兒跟個傻子解釋,于是鄔有期睜開眼,微微勾了勾嘴角,“沒事,不疼?!?/br> 顧清倚哪里肯信呢,眼睛一轉就啪嗒啪嗒落了淚,“那、那我給哥哥唱歌吧?” 小孩兒說是來自江南,但不喜甜食愛烤rou,沖口一嗓子高腔,又險些將人送走。 鄔有期:“……” 顧清倚摸了摸鼻子,吐出半截小舌頭,“我……要不我還是給哥哥講個故事吧?” 這孩子人是傻的,心眼兒卻實。 鄔有期睨他一眼,心想還真是越活越回去,堂堂魔尊,竟淪落到要一個傻子哄。 “得了,”他彈一指頭,“消停待會兒?!?/br> 顧清倚蹲得本就不穩,腦門挨這么一下、干脆一屁股坐地上。 人坐下后,原本需伸長手才能夠到的一截胳膊,現在倒正好能緊緊攏在懷里。 顧清倚原地蛄蛹兩下,挪著屁股擠到池邊,直將鄔有期一整只手臂攬到懷中,才將臉湊上去—— 人是消停了,但微涼的臉蛋卻要緊緊貼著他的大臂,偶爾還蹭蹭,喉嚨有意味不明的哼哼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