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段思遠。 聞遙默念,枕著枕頭,面著墻壁,從校服口袋里掏出一本口袋英語小詞典,背著背著背困了,然后把書一蓋,團進被窩里睡著了。 她哪里會知道,那年樹下輪椅上靜悄悄問她“是不是被人欺負了”的女孩是段思遠。 而聞遙唯一有可能記起的交集,也已經成為她連想都想不起的存在。 因為…就連段思遠也只是偶爾夢見模模糊糊的小時候,夢里有落葉,掉在她膝蓋上,地上參天大樹重重疊疊的影子里,有個看星空的小姑娘的影子。 段思遠才意識到她曾和聞遙有過那樣的交集。 這是回憶沒必要、說出來更沒必要的交集。 這經歷對她來說,也像夢,像她曾路過聞家老院時,驚鴻一瞥的滿園花卉和站在花里與貓玩的小女孩。 老院總有野貓溜進去,打得花折葉落,聞遙膽子大、性格野,胡亂捉住貓,正經跟貓講道理,小胳膊被撓出一條條血痕。 貓不聽道理。 聞遙揪起貓的后脖頸,拍拍它的頭,很輕很輕的力道,很兇很兇的表情。 那是她人生見過的最好看的風景。 段思遠的人生灰暗,灰暗到顛沛,能遇到一束光不容易。 這是一束…小火光。 段思遠照例學到深更。 同寢室的室友都熄了臺燈,唯獨她一盞灼灼。 她才落筆的草稿本上又是聞遙的姓名,翻個頁的角落里,還有字跡工整的“阿聞”。 不是所有人都叫她“遙遙”的。 有人叫她“阿聞”。 段思遠眼睫低垂,臺燈下,漆黑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陰影。 這樣…并不好。 包括今天晚自修翹課去給聞遙花露水、擦頭發也都不好。 她們之間的交情大概…還不到這樣的地步。 段思遠想,她可能在聞遙的事情上,天生沒有分寸感。 我知道要保持距離。 畢竟我對她心存覬覦。 這不算明亮的感情。 可知道是知道。 一照面,理智就歡快的跑去喂狗。 段思遠連攔的下意識都沒有。 心里嘆口氣。 她把草稿本合上,把筆帽蓋上,然后關掉臺燈,在黑暗里踽踽上了樓梯,埋進被窩里。 期待…明天再見。 日子是在期待中變美好的。 段思遠慣例在清晨起個大早,出門跑圈,路過食堂的時候,遇見了跳著從食堂側門臺階上蹦下來的聞遙。 聞遙見了面,明明隔著不算遠的距離,偏偏揮揮手,笑著叫她:“段思遠!” 叫的熱烈又歡喜。 像…多想念她似的。 聞遙一路小跑,到段思遠身邊時眼底笑意仍然盈盈,段思遠伸手接了接她,聞遙攤開掌心,眼眸晶晶亮:“給你?!?/br> 是…葡萄味的軟糖,完好的在透明包裝紙里。 段思遠來不及想為什么,聞遙先她一步,湊近了點,繞過段思遠的胳膊,把糖藏進了她的校服口袋里。 眼眸明亮、狡黠地彎著。 食堂前是清澈明凈的風 ,眼前是眼底透徹的女生,深藍色校服外套里是純白色的校服夏裝t恤。 她們學校夏裝是polo衫的款式,聞遙漂亮的脖頸下,兩顆扣子扣的整齊,校服衣領卻亂翻。 段思遠垂眼看到了,伸手替風里頭發還亂著的聞遙理了理衣領,有點粗糙的指尖觸到她脖頸的薄皮,紅了一點。 段思遠很小很小的時候才是家里的寶貝,后來再沒被嬌養過,十指細長、骨節分明,掌心卻有繭,指腹皮膚粗糙。 聞遙才是嬌生慣養出來的,皮膚一碰就要紅,風里一吹,連鼻尖也紅。 段思遠替她翻好亂折的衣領,然后面無表情的唾棄自己。 看吧。 理智喂狗了。 分寸也是。 段思遠忍不住想,是聞遙主動的,是…她先朝我跑過來的。 她先遞給了我一顆糖。 聞遙順從地任人整理衣領,像小時候乖乖在奶奶身前,仰著脖子,讓最親厚的長輩給自己系紅領巾。 白書研喜歡給孫女系紅領巾,喜歡給她扎漂亮的辮子,喜歡握著孫女的手替她揉揉寫字都嫌累的手指頭。 這就像幼貓被母親咬住后脖頸叼走。 親昵、溫柔、愜意。 聞遙沒法拒絕這樣的動作。 白書研死后,聞遙便好像在這世間失去了這么一點點特權。 再也沒人這樣。 而現在… 聞遙心尖一顫,梳理好了情緒,在段思遠縮回手之后,又跟著也理了一遍,“今天起太早了,領子都沒翻?!?/br> “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日出尚未完全,半面攏在山下,半份殷紅和大片淺黃,在天際藍色中交匯。 段思遠想,聞遙…可不愛早起。 聞遙想了想,拉著段思遠往cao場走,“因為我想感受一下學霸的生活,就要先從早起開始!” 小姑娘嘰嘰喳喳的,大早上話就不少,繞在人身邊:“段思遠,你一般幾點起床呀?” 段思遠想了想,“好像…五點半吧?!?/br> 我去。 聞遙想,學霸這條路有點難。 “那么早!”聞遙接著問,“那你早上直接去cao場跑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