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不知什么時候,她已成了她不可分割的習慣。 淚無聲涌出?,浸濕枕畔。 次日臨行前,她幾乎向?客棧中的每一個人都打聽?了那個手執黑刀的女子,但卻一無所獲。 江靈殊有些失望,難道她走的不是這條路? 罷了,通往西域的路本就多如繁星,要是問一回便能有結果?那才奇怪。她心道。便不再多想,輕身躍上馬去?。 騎馬的確是比自己動腳要快上許多,可即便如此,去?那么遠的地方也得花上兩三個月。 也不清楚對方回西域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若只為歸家,未嘗不可告訴她,更大可不必離開得如此決絕。 江靈殊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只能怪自己先前知道得太少。若她當時就厚著臉皮央求晨星將靈衍的身世告訴自己,早做準備,興許……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她一心沉浸于?自己的思緒中,不知有人又閑著無聊想要戲謔她,只聽?那壯漢隔著掌柜對她道:“喂,丫頭,聽?說你?習過武?” 江靈殊本是不想與他打交道,但既然他主動相問,也不好不理會?,于?是輕輕頷首道:“是?!?/br> “噗——”誰知對方竟立時嗤笑一聲,接著搖頭嘆道:“現今這江湖的門檻也是越發?低了,趕明?街上的毛孩子隨便踢兩下腿也能說自己習過武了?!?/br> 掌柜尷尬一笑,不言不語,端的是兩邊都不想得罪,那兩個伙計倒是也沒忍住笑出?了聲,但隨即便又趕忙止住。 她總算是深刻理解了“就算你?不去?找麻煩,也自會?有麻煩找上門來?!边@句話。 看來不給他點顏色瞧瞧,這一路都不得安寧了。 江靈殊暗暗拈了拈袖上的銀羽針,又覺得用這個嚇他實在有些浪費,便一抬手折了根樹枝,“倏”地以內勁向?他一揚,正?從他眼?前擦過去?,只差一絲便要刺中臉面。 那壯漢嚇得渾身一抖,幾乎從馬上墜下,匆忙穩住后驚魂未定地漲紅了臉大叫道:“你?,你?這是做什么!” “沒什么,”江靈殊冷聲道,“只是你?我皆受雇于?人,本無高低貴賤之分,合該好好相處,各自清凈。若再出?言挑釁,便不只是一根樹枝這么簡單了?!?/br> “不,不就是扔了根……有什么了不起……”壯漢罵罵咧咧地咕噥著,到?底是不敢再大聲說話了,另三人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江靈殊心內感嘆,雖說與人為善才是常理,但對有些人還真的是不能一忍再忍。 除去?這壯漢格外引人不快,她要與四個男人同?行數月這件事,本身就已經?夠讓人覺得不自在了。便是江湖兒女,也不可能全然不在意。 若不是那個丟下她一人的臭丫頭,她何須獨自承受這些煩心事? 這些,可全得算在她頭上。 數日后的一夜,孤山荒冢,煙繞磷火。靈衍與花為裳佇立在一座墳丘后,靜靜地等待著。 “都準備好了?”靈衍抬首望一眼?天邊的殘月,悄聲問道。 “是?!被樯腰c點頭,輕輕拍了拍腰際上的彎刀,“您放心,‘冥河淚’立時便能奪人性命,之后便消散無蹤,絕不會?落下痕跡?!?/br> “族中至寶,我自然放心,只是待會?兒的第一刀——”她將那把短匕舉在眼?前,“需由我來?!?/br> “您這又是何必?”花為裳驚詫道,“屬下用毒萬無一失,您只需佯裝受制不出?手就是,這樣即便他逃了,您也不會?暴露?!?/br> “我知道?!膘`衍深吸一口氣,眸光堅決道,“可身為族中主脈的最后一人,此仇此恨,當由我來了斷,也該由我背下這罪孽?!?/br> “唉……”花為裳知道自己勸不動她,便也只能應允。 “他來了?!膘`衍猛然一轉頭,立時將手背在身后,由花為裳推著出?去?。 此夜那人血濺荒墳,除她二人外,再無人得見。就連天上殘月,亦隱匿于?重云之后,未忍觀之。 ………… 靈衍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手中緊緊握著那把匕首,眼?神空洞地盯著前方,急促而斷續地問道:“為裳,他,他死了嗎,他真的死了嗎?” 花為裳忙用力地點點頭:“死了,您放心,再無差錯!” 靈衍仍舊望著前方,頭也不低一下:“將那些東西燒成灰燼,再撒進河里?!?/br> “屬下明?白?!被樯堰o了手內的信紙與絲穗,正?欲離去?,看對方這樣,又十分擔心,“可您……要不,屬下先為您擦擦臉上的血跡罷……” “快去?!”靈衍閉上眼?搖搖頭,咬牙切齒般吐出?兩個字。 “是,是,屬下這就去?!”花為裳心內一慌,趕緊三步一回頭地跑了。 她一直閉著眼?,許久,直到?心跳得不再那么厲害了,才緩緩睜開,向?下望去?。 慘白的、睜著雙目的、眸中難以置信的那張臉,的的確確是白溟不錯——她此番可以說是旗開得勝。 即便如此,之前所想象的復仇的快意,也并?沒有如期而至。 何止是沒有覺著開心,簡直就像是將心放在火上煎烤一般飽受折磨。 先前的一切,皆可說是受人威脅,或正?當自保。 可這一次,是她自己鐵了心要下的手——殺了一個與她毫無直接或間接沖突的人,只因對方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