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靈衍卻是平靜向她走來,在屏障前站定, 面無表情地問了一句。 ——“為什么丟下我一個人?” “什么?”江靈殊實?在難以理解這句話,只是忙搖頭否認, “我沒有!” “你就是丟下了我!”靈衍厲聲喝道,“為了追尋獨一無二的劍法、為了身負盛名揚名天下……你可以為了所有自己想要的一切丟下我,而我,不?過?只是你孤獨寂寞時的慰藉罷了!” “不?是,不?是的!”江靈殊心內大為委屈, 想要反駁, 卻在這番無由來的嚴厲指責前百口莫辯,急得淚如泉涌,可這淚水卻也不?能令對方?冰霜一般的臉孔有一絲動容與溫緩。 接下來發生的事則讓她更為愕然?——靈衍舉起墨染,一言未發便徑直向她刺來, 而她驚得連避都忘了避開, 雙足如僵住一般定在原地, 眼睜睜看著墨色的刀刃穿透了屏障,左肩上隨即傳來徹骨鉆心的痛楚。 血液染紅衣袖, 滴落在地,她猶傻傻站著望向前方?,然?靈衍卻并未停留,利索收回手,刀入鞘中,轉身離去,似行?云流水,決絕如斯,連頭也不?曾回過?一下。 江靈殊哭喊著大聲喚她,可就連她自己都聽不?見自己的聲音,更別說已遠遠消失在視野之外的靈衍。 再一看四周,她也并不?是在鳳祈宮,而是身處一片遼闊得看不?到邊際的荒野中。 這里什么也沒有,有的只是呼嘯而過?的風聲和無窮無盡的寂寥如潮水般向她涌來,將她襲裹著拖入暗無天日的深淵中去。 江靈殊自夢中驚醒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緩了許久,才下床點了盞燈舉至鏡邊。 鏡中人薄衫已被汗水濕透,發絲凌亂貼在面上,滿臉皆是淚痕,顯出?極憔悴可憐的模樣。 她將帕子浸水擦了把臉,執了梳子靜靜坐在鏡前理順長發,眉間?憂色難消,一顆心仍因剛才夢中的所見所歷久久不?得安定。 她想不?通自己為何會突然?做了這樣可怕的夢,亦不?明白這意味著什么,只是從前聽人說過?“夢與現實?本是相反著來的”,便也只能以此來安慰自己。 可那?句“為什么丟下我”,卻似余音般在耳畔揮之不?去,她實?在怕極靈衍真如夢中這般想——或許她本就是這么想的。 江靈殊忽然?覺得很冷很冷,梳子掉落于地也不?去拾撿,只是雙手緊緊環抱住自己,頭歪在膝上,咬著唇噙著淚,滿面皆是夢中帶出?的委屈與酸楚。 她真想立刻書信一封去往鳳祈宮,將自己的無奈在信上說個清楚明白,可對方?既從未質問,近來信中又無異樣,她這樣做,豈不?是既心虛又滑稽? 她心中糾結如一團亂麻,一會兒覺得自己滿腹愁緒無處可訴實?在凄慘,一會兒又覺憑什么只她一人在這里夜不?成眠……如此一想,倒是愣住了。 說到底,她與靈衍僅僅相處了短短數月便分開,到現在竟已不?及同靜垣和凌霄君相處的時日多。若是尋常相識的普通朋友,怕是早拋諸腦后了,只不?過?她是她最?最?珍視的師妹,故而多加惦念些亦屬尋常,但也萬萬不?該如此日夜掛懷以致于魔怔到夢魘才是。 江靈殊想不?出?原由,只于心中長長一嘆:或許,這就是緣字的奇處了。 有些人相識甚久,亦未必能有什么羈絆牽扯,而有些人僅僅只一面,便生出?了千絲萬線的因緣糾葛——她與靈衍大概是這后者。 她的心總算是平復些許,只是窗外雖仍夜色深沉,卻也沒了繼續安寢的念想。江靈殊披了衣服走出?門?外望向天際,但見星疏月明,遠山沉沉,大略一推,因還有兩個時辰才至天明。 微涼的風拂去身上最?后一絲疲乏困意,她不?愿空耗了時間?,心中想了一想,便借著清風順勢而起,輕盈飛至瀑后石洞內,盤膝坐于石臺上運轉功力。 運完太上清虛功后,江靈殊便照例開始試著突破沐火神華功第?五層。隨內力伴著絲絲熱意徹通經脈,雪玉般的肌膚上漸浮起一層淺淺霞色。然?與往日不?同的是,此刻洞中的清寒之氣卻并未與內熱相融,而是似與其?同化一般,令她如入湯泉溫室內。 江靈殊身心皆覺有異,亦不?知是何緣故,但只一瞬便重又專注起來,畢竟現在正是緊要關?頭,若她一個走神出?錯,輕則有損經脈,重則走火入魔,那?時可就沒得后悔了。 她的額上沁出?點點汗珠,內力依如往常一般,流轉至她竭盡所能抵達的一處xue位便再提不?上去,逐漸外泄而出?,于周身形成薄薄一層泛著微光的真氣。若她此時睜開雙眼,便能看見四周石壁之上皆映著隨洞中氣流起伏搖曳的幽光,如月輝般輕靈動人。 江靈殊呼吸越發急促,隱有一絲焦愁滲入心緒,但若是不?成,她也只能再將內力返運倒轉壓下去,待平緩修煉幾日后再試,橫豎來日方?長,也不?急于這一時—— 可偏偏就是在如此要緊的關?頭,方?才夢里的情形卻不?知為何忽地鉆入腦中,且逐之不?去。她心中一滯,氣息陡亂,眼看著自己就要無法控制內力涌動,情急之下只得大喝一聲,催出?內勁急轉凝聚于雙掌,盡數向兩旁拍擊了出?去。 剎那?間?,只聞一聲如自虛空中傳出?的不?明震響,洞內似有狂風席卷呼嘯而過?,瞬時掀起無數飛塵,一旁水坑中的水花亦飛濺而出?重重敲擊在石上。此情此景,如至飛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