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飯畢,晨星在燈下翻了翻屋中書?卷,終覺無味,打了個?哈欠對江靈殊道:“為師這便睡了,你若愿意,出去逛逛也可,只?別走得太遠迷了路,早些休息?!闭f著解了紗幔,仍舊向先前?休憩時?朝南的內室里?走去。 “是?!苯`殊輕聲應著,因還不想睡下,怕自己在屋子里?反打攪了晨星,于是走出門外,慢悠悠踱步向前?。 現在仍是晝短夜長的時?節,方才?還是日暮,用完飯后便已是初月東升,月光盈盈如水,灑落于地,樹影搖搖,婆娑漫舞。四下里?已看不見什么?往來弟子,唯有?映照出燈火的窗子還昭示著人的所在。周圍一片靜謐,偶聞風聲。 這樣的月夜,腹有?詩書?的文人墨客和心思細密的少女總有?所感,江靈殊亦不例外。她望著月亮,心已乘著月牙兒遙遙飛去了天際。 回想上元節那夜,她們一同瞧著月亮,思緒萬千。只?可惜,今夜的月亮卻并不如那夜的圓滿。 少了一個?人,自然圓滿不得。 世人皆望著同一輪明月,彼此間卻相隔山海,縱有?千般情思,也只?能心中遙寄,望月悲嘆。然明月望著世人,卻能盡收眼底,若我能如望舒般御月而行,衍兒是不是就能瞧見我了? 江靈殊胡亂想著這些有?的沒的,自己亦知絕無可能,不過聊以慰藉而已。最后也只?能自嘲一笑,緩緩蹲下身去,抱膝埋頭。 直至雙腿酸軟,她才?踉蹌起身,甩了甩胳膊,無意間抬頭一望,便再?也移不開視線。 ——方才?夜空上還只?三兩顆明星,此刻大?片天幕卻似被仙人潑了一盞銀河水般,密密綴滿了繁星,光輝燦爛,耀如珠玉。 江靈殊從未見過這樣堪稱華美?的璀璨星空,也不知今日是否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抑或是凌霄派的位置得天獨厚所致。她亦無暇細想,只?屏住呼吸瞧著,生怕一時?喘氣重了些,那些星辰便要受驚從天上落下來。 這么?美?麗的星幕,卻只?有?她一人在這里?獨看,驚喜之余,一寸寸的孤獨與寂寥如蔓草盤攀援而上,將她完全擁住。緊隨其后的,是一波又一波的思念與牽掛。 要是衍兒能看見,一定也會十分歡喜……只?恨我無生花妙手,不能將此景畫與她看。江靈殊望著、想著,雙眸酸澀,卻不舍收回目光,只?是繼續看下去,看下去。 風霞殿中,靈衍依舊未醒,一日間服藥與喂下米湯,都是阿夏與明朔合力而為,她自己則混混沌沌,并不知曉。饒是明朔切脈多次后都覺無甚大?礙,見她如此也不免有?些心急,便與阿夏輪番守在床邊,一刻也不敢少人。 靈衍身處夢中,好?容易與紅衫女子一同等到了白衣女子駐足回首,焦心靜待下文,卻只?聽白衣女子輕飄飄說了句:“從此,你我便陌路天涯,宛如不識吧?!?/br> 她心中一驚,紅衫女亦然,沉默數秒道:“若我說不要呢?” 白衣女搖了搖頭,語氣輕緩,話卻比刀子還利:“你要與不要,都再?與我無關了?!?/br> 下一秒,紅衫女不知從何處抽出兵刃,飛身上前?襲去,直直向對方心口刺去。白衣女子卻也反應迅速,用劍輕巧擋下。二人武功看起來不相上下,斗得難舍難分,紅錦白綢交纏相繞,如飛雪和血淚一同在空中洋洋灑落。 靈衍分明能感覺到,二人彼此間皆有?情意,只?是因誤會走到這相爭的一步。若能坐下好?好?相談,彼此道明苦衷,或許還能有?轉圜的余地。心中焦急,想叫她們停下,卻怎么?也發不出聲來,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越打越遠,而她腳下便如灌了鉛一般,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了。 阿夏正伏在床邊小憩,忽地被一陣咳嗽聲驚醒,抬首看時?,果見靈衍正劇烈地喘著氣咳嗽,差點接不上氣來。頓了一頓,從喉中飛出一團血沫,人也隨之睜了眼,臉猶漲得通紅滾熱。 阿夏大?為驚慌,忙去隔間喚了明朔過來。明朔皺眉看著被面上的血污,又細瞧了她的面色五官,長吁一口道:“熱火積壓成?毒,吐出來倒也好??!?/br> 靈衍仍是昏昏沉沉,半睜著眼見明朔和阿夏都一臉焦慮望著自己,目光向一旁緩緩游離而去,卻沒再?瞧著旁人。但見室內燭火晃動,原來自己已睡了這么?久。 嗓子雖如火燎般干澀疼痛,仍強撐了一口氣問道:“……師姐呢?” 明朔與阿夏皆是一愣,又趕緊答道:“她隨宮主前?往凌霄派,不日便能回來,走時?亦十分擔心你?!?/br> 是了,她本就該去那里?的,可不能因為她病了就改變計劃。靈衍合上眼,急促又細微地喘著氣,雖然好?像是這么?想,卻有?一點點的酸楚和委屈涌上心頭。 她并非不懂事?的人,知道自己本不該怪她,卻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埋怨。說到底,情感意愿皆發自內心,又如何是知曉了道理便能隨意自控的。 一滴淚自她眼角滑下,落在枕畔,如此沉重的心情與百轉千回的思緒融在這滴淚中,卻這般輕飄飄得了無生息。 一旁的兩人自然不知她心內經過了怎樣一番曲折的掙扎,明朔輕撫著她的面頰,柔聲問道:“可要喝水?” 她這么?一問倒是提醒了靈衍,她現在的確急需水來潤澤咽喉和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