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的確,比起外頭手藝人做的那些紛繁綺麗的花燈,她做的這一個著實?太簡單粗陋了些。 阿夏揉了揉眼睛道:“花燈自然是點了燈才好看,現在這樣,到底也?看不出什么來的?!?/br> 這話?倒提醒了江靈殊,她忙點了其中的蠟燭,又走至暗處舉在眼前,果然在燭光輝映下,整個花燈便如同活過來一般有?了生氣。原本暗沉的一片綠現在通身透亮光潤,宛如竹中暗藏珠玉,連帶著那支紅梅亦鮮艷許多?。 她這才放心,喜悅地吹了蠟燭,對阿夏道:“咱們休息吧?!?/br> 阿夏望了望書桌上下的一片狼藉:“那這些……” “時候不早了,明早再收拾不遲?!苯`殊柔聲說著,一邊已自己?放下帳子躺到床上。 阿夏巴不得對方這么說,忙應聲吹了蠟燭,自己?到外間?匆匆睡下了。 江靈殊只覺得心中仿佛了了件大事一般輕松起來,對上元節的期待也?比先前多?了幾分,很快便安安穩穩進入夢鄉。 與靈衍不同,她入睡時是帶著笑的。 次日早上,靈衍一覺醒來,一摸枕畔皆是半濕的淚跡,卻也?記不清自己?昨晚究竟夢見了什么,竟會在睡著時哭的這樣厲害。 左不過又是那兩個一紅一白的女人吧。她心想,加上自己?也?有?心事,所?以瞧見她們那樣便忍不住哭了,倒也?不算太奇怪。 一望鏡中,果然面上有?明顯的淚痕。 她凈了面坐在鏡前許久,終是心念慘淡,無心打扮,今日偏又是上元佳節,還得在人面前作出一番喜樂模樣,更叫人頭疼。思?來想去,最后也?只穿了一件日常的天?青色衣裳,隨便束了發,胭脂眉黛更是一概不用,卻反而顯得面若脂玉,更有?幾分蒼白的病態之美。 為了待會兒出去時好應付旁人,靈衍決定先練習一番,于是對著鏡子強擠出幾個笑來,然而笑不由心,就?連自己?看著都覺得假。 她在殿中磨蹭許久,可到底也?得如往常一般先去江靈殊那待著,總不可能一直不出門。 實?在不行,就?假裝忘了昨日說的,厚著臉皮如往常一般言行吧。靈衍把心一橫,終于踏了出去—— 一推門便看到地上擺著一個竹形花燈,她不由一愣,上前一步彎腰拾起細看。 當看到上面的紅梅時,她立時明白了這是誰做的,更瞬間?明白了那人為何要做這么個花燈,一大早便擺在她門前。 她分明是要她放心,分明是在告訴她,無論什么事都影響不了她二人的情意。 胸口仿佛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一般的難受,她提著那盞花燈漸漸蹲下身去,深埋下頭,淚水有?如泉涌。 似一片陰影籠在了身前,靈衍抬起頭,江靈殊正站在自己?面前,無比哀傷地望著自己?。 她不是難過,而是為她難過。 世上能為她難過的人,除了她又還能有?誰呢? 靈衍起身撲入對方懷中,江靈殊隨即垂眸將?她緊緊環抱。 二人保持著這個姿勢許久,誰都沒?有?說話?,卻誰都聽懂了彼此的心聲。 靈衍貪戀江靈殊的溫柔,不舍松開?后,仍覺有?淡淡的瑞腦香氣旋繞身邊。 她曾好奇對方為何在冬日里也?要焚瑞腦這樣清冷且還夾著一絲微苦的香,江靈殊只道瑞腦清冽至純,終不曾多?言。 慢慢相處下來,她倒是逐漸懂了,對方可不正如這瑞腦香一般清越無暇么? 靈衍站在這一片瑞腦香中直直望著她,忽然生出一個荒誕的想法——人若是有?前世今生,且性子相去不遠的話?,那江靈殊前世許是仙山上的仙人。 “又發什么呆,今天?可是上元節,得去向師父行禮了?!苯`殊見她又怔怔的不說話?,于是牽了她的手走出殿門。 “好……”靈衍乖順地任由對方拉著自己?走,低頭掩去了眉眼間?的歡喜。 江靈殊能這么做,實?在是她不曾想到的,心里自然高興無比。 她兩人匆匆趕到鳳鳴殿,見六位殿主正坐著與晨星說話?,有?好些弟子也?已站在一旁。便都知道她們身為宮主弟子實?在來得遲了些,忙給晨星和幾位師叔行禮說了節日祝詞,心中自是惶惶不安。 晨星卻似并?不在意,只是笑著打趣道:“你們兩個近午時來,竟像是看準了飯點才到這兒來的?!庇謱Ρ娙说溃骸敖袢丈显压?,我這大徒弟又過生日,所?以中午和晚間?各擺一宴。下午還有?花燈送來,晚間?宮中各處張燈結彩貼字謎,大家伙也?好一起熱鬧熱鬧?!?/br> 其他人倒還可,那些新來的弟子聽了這話?卻一個個興奮不已,她們入宮半月,日日習武,好不容易得了一天?可供休息玩樂,自是歡欣雀躍。說到底真正勤謹之人不過那幾個,大多?仍是孩子心性。 午宴上,為著江靈殊的生辰,每桌都上了一碗長壽面。只是她們看著,卻想起昨日二人已一起吃過,于是心有?默契地抬首相視一笑,如同在眾人中無聲地交流著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 今年的生辰宴席不同往年,多?了這么些師妹,江靈殊不得不一一笑著聽完各人賀詞,又收了許多?賀禮,一頓飯下來,只覺得連臉都要笑僵了。因而剛一結束,便忙不迭地和靈衍抱著一堆手絹帕子荷包香囊等物回了風霞殿,生怕在外晃蕩著又要遇上誰來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