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克利切似乎也懶得多說,只是埋下頭,繼續整理五斗櫥里零碎的東西。 “我、讓我來試試?!彼棍炖埱蟮溃骸澳偛豢赡荜P它一輩子?!?/br> 布萊克完全不明白斯黛拉為什么這么執著,可斯黛拉知道,布萊克家族只剩下克利切了,只有這個小精靈還帶著布萊克從前的過往和回憶,它就是布萊克少年時代的象征和縮影。如果他不能放過克利切,就不能放過從前的自己、從前的家庭,他心里的某一塊,永遠都在憤恨而痛苦。赫奇帕奇一點一滴地了解這個男人,就不愿他無法與過去和解,只有當他完全放下這段心結,他才能坦然地把過去融入骨血,真正向前走、往前看。 詹姆·波特的死是他苦難里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他的快樂被擋在山前,但至少他能夠翻越過這一片丘陵,斯黛拉只是希望他能夠輕松點、快樂些,她不求布萊克一生坦途,但至少能鏟平一些溝壑。這不是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許得不償失,甚至于愚蠢和偽善,但斯黛拉不想再看見他被困在格里莫時無聲的落寞和孤寂,也不想再有更多的黑暗來侵蝕他了。 布萊克哼了一聲,他告誡克利切“好好說話”后收起魔杖站到窗邊,看向樓下人來人往的街道,他聽見斯黛拉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蹲下身輕聲問:“克利切?” 小精靈沒有理她,可能想罵她但是被主人禁止了。 女孩當然不會放棄,她看著它手里拿著一塊比他衣服還整潔的抹布,將五斗櫥里的東西擦得干干凈凈——那都是屬于雷古勒斯的,于是斯黛拉隨便找了一個話題:“你愿意跟我聊聊這個……呃,這個徽章嗎,這是他的級長徽章,對嗎?!?/br> 克利切仍舊不說話,布萊克側過頭,壓著火道:“回答她?!?/br> 小精靈憤恨地看著眼前兩人,它的嘴巴蠕動著,像是在醞釀什么詛咒但不得不遵從男人的命令:“——是的,是小少爺的?!?/br> “布萊克先生,沒關系的,不要命令它,它不想說就不說?!彼棍炖銎痤^,眼睛里閃著真誠:“拜托你?!?/br> “好吧?!辈既R克認為斯黛拉在浪費時間,于是他擰開門把手:“我去樓下,門開著,有什么需要你叫我一聲?!?/br> 斯黛拉答應了,布萊克好似不放心似的,又警告一句“不許傷害她”后,才慢吞吞地下了樓。 “克利切,我沒有惡意?!迸⒙犞既R克的腳步聲消失,她看著小精靈老朽的皮膚和佝僂的脊背,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喜歡雷古勒斯,我比他低一屆,還算是認識,你不用跟我說話,我可以把他學校里的事情告訴你?!?/br> 小精靈撇過腦袋,但耳朵卻動了動。 “你在這里待得太久了,一定也很孤獨?!彼棍炖煜み@些心思單純的生物,她找了個椅子坐了下來,輕快道:“就當是我也想要告訴你一些他的往事吧——你知道嗎,他和你的女主人很不一樣,小布萊克先生從來不會叫別人‘泥巴種’?!?/br> 這是個令人意外的上午,斯黛拉拼命搜索著腦海里有關于雷古勒斯的過去。她關注過他,僅僅因為那是布萊克的弟弟;可隨著布萊克的畢業,她才又一次意識到這個男孩當年是多么地與眾不同。 她說他的級長生活,說他拒絕女孩的告白,說他經過兩次才選拔為魁地奇的找球手,說他考試時不小心炸掉的坩堝——她零零碎碎地回憶著,幾乎要感謝格麗澤爾,當然,室友熱情的八卦也同樣因為他是布萊克、斯黛拉喜歡的男孩子的弟弟。 她每說到一件事,就會找一找房間里的東西佐證,仿佛讓他在語言中鮮活了起來--“看到那把掃帚頭的擦痕了嗎,那是他離球門太近撞上去留下的,我在比賽現場呢”,或者是“噢梅林,他還留著這只羽毛筆?有小道消息說是四年級時他喜歡的拉文克勞送他的禮物”……她說了很多,口干舌燥,有一種還在寢室里和朋友們聊天的熱烈和輕松。 克利切隨著斯黛拉的手指看向那些它擦拭過一遍又一遍的東西,它不知道那些東西的過往,高年級后,雷古勒斯不會像小時候一樣,將任何事情都和小精靈分享。他變得沉郁憂愁,經常把自己關在房里,在家里待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最后…… 太久了,克利切想,小少爺離開它的時間太久了。有時候覺得,他似乎還活在自己身邊,可安靜的格里莫廣場像是一座孤墳,它每天等著日升月落,大門始終禁閉,它是將要湮滅的囚徒。小精靈不會做夢,但它卻荒唐地在睡夢中見到,小少爺拖著疲憊的身軀出現在門廊,他在昏黃的走道里沖自己微笑,像小時候那樣安靜地行走,朝它要一杯熱茶。 但那扇門再也沒有打開過。 斯黛拉慢下語速,最后收起了尾音。她跳下椅子輕輕地離開了雷古勒斯的房間,假裝沒有看見克利切腳下,那一圈被淚打濕的深色地毯。 * 克利切的眼淚讓她意識到,即使它的行為再乖張,可是它仍舊是斯黛拉熟悉的小精靈們,她帶上門將思念留給它,慢慢吁了口氣,感到勸說克利切的把握更大了。 “說完了?” 赫奇帕奇手一抖,猛地回頭,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布萊克又重新上了樓,靠在墻邊靜靜看著自己。 “是、是啊?!彼棍炖惶晳T他這樣注視自己,只是說:“您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