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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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安定為您排憂解難您還有什么不滿意的?非要讓自己被一次次地氣到嘔血,氣到風疾復發?!?/br> 李治眼皮一跳:“……我若真什么都不管了,那還叫什么皇帝!” 總不能說他比朝臣先一步知道安定做出的安排,那就叫做擁有決策權吧? 天下何來這等荒唐的事情! 可他的這句話,好像并沒有人能當即給出支持。 只有面前的天后重新開了口:“我沒說您什么都不必管,所以我今日來,是向陛下奏陳兩件事的?!?/br> 李治沉默了一陣,還是回道:“你說吧?!?/br> 武媚娘說道:“吏部尚書的死訊已經在賢兒被救出后得以確定,此人尸骨無存,要以何種方式下葬,又要被敲定一個什么謚號,我管不著,但這個職位必須盡快換人擔任。這個位置,勞煩陛下允許我來選人,我怕陛下再因伴讀同窗之情,選出第二個李敬玄來!” 李治面色驟變:“你這話過分了!” 什么叫做怕他選出第二個李敬玄來? 那分明是要將選官調派的權柄徹底從他的手上奪去! “我有說錯什么話嗎?”武媚娘唇角含著一縷嘲諷之色,“陛下一面要打擊世家結黨,一面又顧念舊情,明知李敬玄此人是何等行事作風,還要讓他坐在那個位置上,絲毫不怕他將聯宗趙郡李氏、結親高門大戶的本事用在考評官員之上?!?/br> “既然您覺得,有我這位天后從旁監管,足以讓他無法做出什么更為惡劣的行徑,那還不如直接將這個權力交給我?!?/br> “你……”這話聽得李治連心口都一陣陣地發疼,但更疼的還是他的頭。 誰讓在他的面前,既有安定那封再爭一地的奏報,還有天后趁勢而起的言語如刀。 他只覺在這步步緊逼中,那張寫有上元二字的白紙,似乎根本無法成為一張鎮壓局面的祥瑞符紙。 “陛下說不出反對的理由,那我就當事情按這么辦了?!蔽涿哪锝拥?,“另一件事——” 李治額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鼓脹。 他哪里是說不出什么反對的理由,而是當權力已太久留在天后手中的時候,他要再想將其收回來,便已沒有那么容易。 他也毫不懷疑,在他一舉斷送了李敬玄的命,險些讓高侃和道真被李賢連累致死之后,朝堂之上的官員對于是否要堅定聽從天皇指令,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被他繼續扶持上位的人到底是會被很快拉下臺去,還是為天后所控,他竟已無法給出一個篤定的判斷。 但他怎么都沒想到,她的下一句話還要像是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我有意向朝中下令,為迎接凱旋大軍,今冬巡幸洛陽?!?/br> 李治艱難地扯了扯嘴角:“媚娘,你這是在請我拿定主意,還是在告訴我,我應該去哪兒?” 這一句話,比之前吏部尚書的那件事,還要像是一句通知。 什么叫做她沒說他什么都不必管…… 這等“奏陳”,也不過是多走了一個流程罷了! 可面對著他這句怒氣上涌的質問,武媚娘的神情從容如昔,開口答道:“陛下不該做這件事嗎?您想要直接改元易號,將這咸亨年間的種種事端全部翻篇重來,但總會有人將這件事記在心中的?!?/br> “若是換一個圣明天子坐在這里,年初的荒謬進軍,府兵受難,百姓遭災,該當領罪的何止是李賢,天子也該當罪己思過了!我如今也不過是請您移駕洛陽,為此事在年末收關,給安定和隨行將士一份更為體面的迎接大典,您難道不該從善如流地接受嗎?” 從年頭到年尾,這場鬧劇該當結束了!這便是她的想法。 這一次,李治的沉默持續了遠比先前更長的時間。 他低垂著頭,就連站在他面前的武媚娘也沒能看清他的表情,也無法看出,他那顫抖了一瞬的脊背,到底還有沒有繼續反抗的力道。 但武媚娘聽到了他的答案:“……好,我去洛陽?!?/br> 他是該去迎接這回返的大軍。 哪怕他既不知道再見到李賢的時候,他該當和這個兒子說些什么,更怕見到李賢對他痛恨的眼神,也不知道再見到李清月的時候,對于這個幾乎手握天下兵馬的女兒說些什么,他都已沒有了逃避退縮的機會。 只是再如何做足了心理準備,當天子登上啟程洛陽的車輿之時,朝著這邊望去的朝臣,都各有一番想法涌上了心頭。 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都并不愚蠢,也在官場之上混出了經驗。 實在不難看出,天皇陛下……他簡直像是被推向洛陽的。 要知道,當年的洛陽被定為東都之時,在詔令之中曾經有這樣一句話,說的是—— 此都中茲豫州,通賦貢于四方,交乎風雨,均朝宗於萬國。1 可陛下此時,還記得這句話嗎? 就算他記得,他還有當年令禮官寫下這句話時鯨吞四海的氣度嗎? 閻立本給不出一個答案。 他原本想將這啟程東都巡幸的畫面畫下來,但在畫面的中心似乎已從天皇變成天后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畫筆有一點沉重。 …… 只有車架滾滾,直朝洛陽而去。 第260章 確實是車馬轔轔啊…… 今冬不似前幾年的暴雪一般嚴寒, 雖是已從北地傳來了飛雪落霜的消息,但這條順著大河而走的崤函道,還尚未到落雪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