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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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不論,府兵本就不是從下三等民戶中選出來的,就說…… 在他意圖奪刀之前說出的那些話,何嘗不是想要得到律法界定的“公平”待遇。 無論是出海陣亡士卒的名字和事跡被得到妥善的記錄,還是出征百濟的府兵得到對應的獎勵,都本應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卻并沒有如他所期待的那樣落實。 那還談什么法呢。 這么說的話,他或許理解對方這舉動的意思了。 劉仁軌心中慨嘆,只能轉而朝著那站在一邊的士卒說道:“去找軍醫來?!?/br> 他說話間,已用手中的匕首一刀割開了自己的衣擺,快速地捆扎在了地上那位的身上,為其完成了簡單的止血。 可在他完成這一切后他卻發現,那巡營士卒并未離開,而是依然站定在原地。 劉仁軌皺眉,“還不去?” 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縷難色,“若如此的話,對外該當怎么說?” 方才其余經行過的士卒都聽到了此地的動靜,他將意圖逃營之人押解到此地的事情,也自然是有人知道的。 可現在這個先想逃離后想自殘以躲避兵役的人,卻要得到妥善的醫治,這話傳出去,其余人等該當怎么想呢? 法律為何要對福手福腳之人施加懲處,還不是要警告其余人等不要想著能夠抱有僥幸心理,選擇這等錯誤的辦法逃避責任。 那么此番這出逃營的情況也該當是同樣的! 若不將他作為典型以儆效尤,難保不會有人從中效仿。 現在海航尚未出發就已是這樣了,到了百濟境內,人生地不熟的,恐怕會更加麻煩。 而他作為巡營的長官,自然不愿意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 他卻并未看到,當他做出這句“提點”的時候,劉仁軌的面頰抽動了一瞬。 鼻息之間尚存血腥味,就連他的手上也因為替人包扎傷口而染上了一層血色,都在促使著他保持著清醒的頭腦。 他也清楚地看到,面前那瘦弱的府兵雖被他以這種方式救了下來,在目光中還有幾分死志。 而問出那話的巡營兵卒大約是因出身不差的緣故,對于倒在地上的那一方并無多少共情態度,形成了在他面前鮮明對立的兩方。 這就是一出真實的困局。 他不僅無權越界去干涉上一場戰事的利益劃分,也無法在短時間內改變府兵想要叛逃的想法。 可若是就此屈從于現實和所謂的潛規則,那大概也不是他劉仁軌了! 他直起身子,鄭重其事地回道,“先將人請來再說。要如何對他施加懲處,依照大唐律令來辦。但在執行之前,他是我遵從陛下旨意召集起來的府兵,原本該當一個不落地送到百濟境內。所以——” 劉仁軌一字一頓地說道:“他現在必須活著?!?/br> 上官都這樣說了,那士卒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他當即轉身離去,去按照都尉所說,將軍中的醫官給找來。 眼見對方的動作中還帶有幾分不情愿,劉仁軌心中又暗暗嘆了口氣。 府兵和府兵之間,終究還是各有不同的。 二十年間的府兵制運行里,將一部分府兵弄成了特權戶,卻也讓一部分府兵家中的積蓄一日日削減下去,直到變成了他面前之人的奪刀一刺。 也不知道眼下身在洛陽的陛下,到底知不知道這樣的情況,又該當對此作出何種反應。 他思量著眼下局勢,在轉頭看向那瘦猴兒之時,見對方的神情已從方才那陣里緩了過來,又異常嚴肅地說道: “我不可能違背規定將你釋放。是流放還是斬首,因此事還涉及府兵陣亡將士撫恤之事,我會如實將情況向朝廷上奏,由陛下裁決。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對方費力地點了點頭。 在發覺那瘦猴兒的視線有意無意地朝著他的腳上看去,似乎是在看他那一腳踢出造成的傷勢后,劉仁軌仿若無事地朝著自己的鞋子所在之處挪了挪。 在醫官隨同那巡營士卒到來前,他已將短靴重新套回到了腳上。 而后像是個沒事人一般指揮:“將人抬去醫治,隨后的事情我會處理的?!?/br> 這營帳之中還透著一股子血氣,讓他暫時也無法安心下來繼續檢閱名單,干脆帶著手頭還沒盡數完成的名錄找上了臨近營地內的周道務,借著他的地方繼續辦事。 但聽完劉仁軌說起今晚的事,和他之后的想法后,周道務原本還對他的幾分同情頓時先收了起來。 他面色嚴肅地問道:“你真要這么認死理,將這件事上奏朝廷?你要知道,最多還有幾日,我們就要出發了,不可能等到那頭給出一個回應之后再走。否則那將會是戰事上的失期?!?/br> 若耽擱了大事,蘇定方作為此戰的總負責人,必定要給他們記個大過。 周道務是絕不希望看到劉仁軌走到這一步的。 如果說早先他和劉仁軌走得近,是因為臨川公主與武皇后母女之間的關系,那么現在的往來,就是因為對劉仁軌的人品多有欽佩了。 可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真不是他能固執己見的啊。 “我當然知道不能失期?!眲⑷受壌鸬?,“若熊津都督府因我晚到而發生變故,落入百濟叛軍手中,到時候影響的是全軍推進,涉及的人命可就不只是眼前這一條。孰輕孰重我心中有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