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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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刀削向的便是來濟。 在長孫無忌的扶持之下,來濟從中書舍人到拜相,所用的時間不到十年。 這其中能被挑出錯處的地方太多了。 何況中書省之中對來濟心存怨言的不在少數。 這些搜羅在一處的陳言,很快經由許敬宗之手捅到了李治的面前。 許敬宗的這一招無疑很聰明。 他是不可能直接跳到中書令位置上的,與其如此,倒不如先成全李義府,也為自己此前將其作為投石問路棋子的舉動表達一番致歉。 如此一來,在抗衡長孫無忌那方反擊的時候,他便有一個完全同進退的盟友了。 李治在面對這份舉報的時候,同樣手段堪稱雷厲風行。 去年來濟沒有在萬年宮山洪對他表達支持,也被他按在了罪責之中。 連帶著那一長串的官員聯名檢舉,直接將來濟削出了個貶官臺州刺史的結果。 李義府尚未在那右散騎常侍的位置上做多久,便被抬到了中書侍郎的位置上,權柄僅次于兩位空缺的中書令。 而許敬宗的第二刀,指向的正是褚遂良。 當這位先帝顧命大臣以“不負先帝圣恩,以命相請”的說法,解巾叩首于殿前,請求李治收回成命的時候,砸在他腦門上的便是一封歷數他罪狀的奏表。 其中最重要,也最致命的一條,便是重新清算褚遂良侵占田地一事。 那本該是已經翻篇的事情,可別忘了,這其中還有一樁后續官司。 當年檢舉褚遂良惡意低價買賣的監察御史韋思謙,在褚遂良重新被起復后貶官清水令,不得升官。 偏偏韋思謙其人,真該算是個天生的諫官。 他于立身持正上毫無缺漏可言,即便被貶官,也以“大丈夫當正色之地,必明目張膽以報國恩”為其做人宗旨。1 覺得此人并非池中之物,甚至為其鳴冤打抱不平的人絕不在少數。 李治都不知道許敬宗這家伙是怎么找到門路將這些名單收錄起來的。 不過,手段不重要,結果最重要。 奏章砸下去的那一刻,也不知道褚遂良額頭上的鮮血,是因在殿前臺階上叩首所造成的更多,還是被砸出來的更多些。 但此刻誰還顧得上這個。 更為醒目的,是李治在此時的一句厲聲發問,“褚遂良,你字字句句不忘先帝,但你真無愧于先帝嗎?” “……”褚遂良呆滯在了當場。 上首那位年輕的帝王氣焰正盛,當他手握的分庭抗禮勢力越多,借題發揮的底氣也就更為充足。 李治冷然開口,“你去潭州冷靜冷靜吧?!?/br> 褚遂良他被貶了。 ------ 算起來,褚遂良被貶還遇上了個好時候。 長安城中的夏日連雨正當止息,不必令人需要打著傘去送行。 當然,這聽起來并沒有什么值得安慰的。 降雨停下,高興的反而是那些唯恐洪水再起的百姓,還有就是—— 終于能被準允出門的小孩子。 清月握著尖端包了白布的投籌,努力朝著距離她不遠處的投壺比劃,試圖在自己已能走能跑后找點新鮮花樣玩玩。 但另一道一直灼灼盯著她的目光,讓她剛抬起來的手又放了下來,只能將目光轉回到了身邊。 見李清月終于看向了她,李素筠松開了被咬著的下唇,開口問道:“你為什么還能這么安逸???” 因兩位公主不樂意令人打擾的緣故,原本隨侍在旁的宮女都往遠處退開了不少,只需能看到她們的身影便好。 而或許正因這份相對清靜的環境,加上在她面前的又是個小孩兒,李素筠的情緒表露都顯得直白了不少。 確實是……情緒表露。 當李清月朝著她看去的時候,驚覺這個年長幾歲的jiejie扁了扁嘴,話中竟隱約有幾分哭腔。 與其說她在問的是“你為什么還能這么安逸”,還不如說,她在問的是,“你憑什么還能這么悠閑到無所擔憂”。 清月垂眸沉思,不難猜測她此刻是何種心情。 對真正只有六七歲的孩子來說,她不會明白什么叫做朝堂博弈里的加減法。 來濟、褚遂良先后被貶后,朝廷重臣里對于廢王立武一事的態度本是四個反對兩個中立一個贊同,現在四個反對里去掉了兩個,又頂上了兩個贊同的,便成了兩個反對兩個中立三個贊同。 優勢到底在哪一方,已經很明顯了。 只怕反對的兩個里,其中一個也已經開始戰戰兢兢的。 李素筠能感覺到的,只是近來后宮的氣氛也因前朝變革而大有變化。 便比如說她的母親蕭淑妃。 如果說那一次奇怪的擁抱已經讓敏銳的孩童感覺到不安,這幾日母親越發反常的態度,就幾乎是讓她感到恐慌了。 可她又有一種近乎本能的直覺,倘若她將自己的這份擔憂對著母親問出來,絕無法從她那里得到一個明確的答復。 畢竟她的年紀還太小了,就算真遇上了麻煩事,只怕也沒有幫忙分憂的本事。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在見到這個比她更小的meimei之時,竟將這種不安給流露在了話語中。 不過話一出口,她又有點后悔了。 李清月的封號是安定,小名是阿菟,可不代表著她真能在這個年紀就幫人排憂解難,勢如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