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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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在那出召集了五名臣子的議事上,褚遂良以“先朝托付”的立場表達出了明確的反對。 同為宰相的韓瑗、來濟雖還未來得及說話,眼看也是站在褚遂良這頭的。 至于長孫無忌……李治都不想多說了。 去年在將柳奭問罪的時候,為了顯示他依然尊敬這位太尉,他令韓王在繪制武德功臣畫像后,又為長孫無忌重新繪制了一份,以顯示天子對他最為特殊的深情厚誼。 這還不算,李治又親自拜謁了一趟長孫無忌,將他的三個庶子都給喊到了面前。 以這三人年紀已到,不當在家賦閑為由,給這三人都找了個官做。 體貼到這個份上,已是沒什么好說的了。 可長孫無忌竟好似覺得,他得到這樣的待遇是理所應當的。 兒子的官職照領不誤,等李治在和褚遂良等人不歡而散后,將冊封宸妃一事旁敲側擊問詢于他,得到的卻是長孫無忌“為何不聽聽遂良所言”的答復。 言外之意,褚遂良的想法便是他的想法。只是他要多給陛下留一點面子,不會將這種話以過分直白的方式說出來。 更讓李治意想不到的是,雖說褚遂良其人出自南方,但他平日里往來的,幾乎都是關隴人士,將其歸并入長孫無忌的朋黨行列,才是合理的。 結果近來不乏南派貴族拜謁于他,似有同氣連枝之意。 李治對這些人際往來清楚得很,又怎么會猜不到,這代表的是誰的想法! 這些話同樣沒有直接明確地表達出來,就好像只是一出出踏春邀約一般??砂盗饔縿永?,只有他這個天子是被孤立在外的。 好得很,只是一條冊封宸妃的消息,居然炸出來了這么多條大魚。 偏偏除了這些明確反對的聲音之外,其余眾人都還保持著中立緘默的樣子,像是在靜靜地觀望著這出無聲交鋒分出高下來,不敢多往前表態。 時至今日,也還沒有一個足夠有分量的官員,真正決定站在他的身后。 這就讓他的那道敕封指令遲遲無法頒布下去。 若是他貿然在所有的反對聲音中宣旨,在眾人非議之中,他便成了個昏君! 而李治絕不甘心擔上這樣的罵名。 或許,他還可以再等上一等,讓自己的羽翼再豐滿些,隨后出手便更為穩妥了? 這想法已到了他的嘴邊,卻在他望向面前的武媚娘時,卡殼在喉嚨中沒能說出來。 雖已距離她產下六皇子過去了兩月,但大約是這半道生子對她的身體還是造成了些虧損,今日她還是靠在榻上歇息。并不僅僅是因室內光線的緣故,她的面色確實比之李治印象里的模樣蒼白不少。 那張本有雍容之貌的臉也清瘦了幾分。 這要讓他如何才能將封妃一事難以進展宣之于口呢? “媚娘,我……” “陛下不必多說?!蔽涿哪飺u了搖頭,“妾非前朝官員,陛下也不是來此商議政務的,陛下今日情緒不佳,實該先放下擔子,只當自己是個父親而已?!?/br> 她唇角笑意柔和,“您看,六郎都被您吵醒了?!?/br> 李治難免循聲便朝著躺在一旁的幼子看去,見他已早不復剛出生時候的皮膚發紅發皺,而是在兩個月的看護中變得越發白胖可愛,下意識地便和緩下了面色。 他摸了摸幼子的臉,“幸好他不像是他jiejie一樣非要睡個大床,不然媚娘你這兒可要擺不下了?!?/br> 武媚娘失笑,“這話您去阿菟面前說說看?” “那還是免了,”李治輕咳了一聲,“這孩子學說話怪快的,到時候她還真當我對她有意見?!?/br> 但李治都給了她那個安定公主的封號,又怎么會不喜歡這個小女兒呢? 他尤其喜歡的是這孩子在媚娘生產之時,既有臨危不亂的穩重,又有對母親的殷切關心,一看便是遲早能擔起重任的。 說起來倒也有意思,他祖父的三女兒便是那位巾幗女將平陽昭公主,他的三女兒也頗有些虎將氣度,起碼在霸道和體格上是有些端倪了。 也不知道算不算一種無形中的緣分。 “對了,說到阿菟,”李治的語氣已從容下來了幾分,“方才我進來的時候好像見到她在涂涂畫畫?” 武媚娘回道:“這大約得怪韓王了。早前他送了弘兒一本識字圖冊,弘兒翻閱完畢后,便送與阿菟了。阿菟年紀小又聰明,便也想學著畫畫?!?/br>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東西,語氣都顯得輕快了些,“可她人小,連筆都握不牢,能畫出個什么玩意來?陛下還是別去看了,免得笑出來,讓阿菟不樂意了?!?/br> 武媚娘若是不這么說,李治本也沒那么大的興趣。她這么一說,李治便還偏要去瞧瞧這孩子畫出了什么歪七扭八的玩意。 阿菟眼看著就是個早熟的天才,他作為父親,留點黑歷史在手里還怪有意思的。 這一番心念急轉之下,他也暫時先將那些反對聲音帶來的不快拋在了腦后,打算真如媚娘所說,姑且當自己只是來看望子女,享受家庭之樂的。 當他行到清月背后的時候,就看到她正聚精會神地拿著那縮小了一號的筆,正在往一片灰突突的方塊邊上涂淺粉色。 在她的面前還擺著一束顏色相近的花。 李治在她的身邊半蹲了下來,饒有興致地開口問道:“阿菟在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