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oupDeThat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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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域內,寂靜得連空氣都仿佛被凍結。獵人們各自就位,圍繞著領域中央的銀色法陣,屏息以待。 祁燼衡站在法陣邊緣,緩緩抬起手,手掌翻轉間,掌心托著一柄銀質小刀。刀鋒冷冽,泛起森寒的光芒。 她沒有絲毫遲疑,握住刀柄,刀鋒在掌心迅速劃過! 殷紅的血珠滾落,微涼的液體順著掌心的弧度滑落而下,一滴滴落入地面的術陣之中。 她單膝跪地,將被割開的掌心按壓在地面上。 掌心的血液滲入法陣的脈絡,順著地面的紋路瞬間蔓延整個能量環。 “Sanguis meus, clavis aeternitatis……” 低沉的咒語從她口中緩緩流出,語調古老而蒼涼,如夜晚中的呢喃。 與此同時,四周的獵人們開始齊聲吟誦。 整片領域開始劇烈震蕩,結界的核心陣法嗡鳴作響,四周的黑暗被驟然點亮,而獵人們的吟誦聲也越來越急促。 法陣,已激活。 祁燼衡在混亂中依舊沉穩如舊,她緩緩站起身,舉起一手,舉手在空中劃出某種繁復的軌跡,仿佛在撥動無形的絲線。 隨即,她低聲吐出最后的召喚詞: “Aperite Portam Noctis?!?/br> 轟——?。?! 一瞬間,從能量環的中央,一道幽深的裂隙暴烈張開,將領域內所有的光線扭曲吞噬。 裂隙深處,壓迫感驟增,大片漆黑的霧氣瘋狂翻涌著。 獵人們的吟誦戛然而止,所有人屏息,死死地盯著那團霧氣。 隨著黑霧緩緩散去,一個身影自深淵般的霧氣中浮現。那股氣息詭譎而陌生,濃郁,扭曲,滿溢著惡意,侵蝕著現實。 聞夙淵,出現了。 —— 聞夙淵站在霧氣中央,長發披散,黑色風衣隨著氣流微微擺動,紫色的瞳孔幽冷無波,宛如深海底沉睡的古老掠食者,危險而致命。 她沒有看向獵人們,臉上也沒有一絲驚慌,仿佛對發生的事早已預知。 她只是徑直地看向她的女兒。 祁燼衡冷漠地吐出指令:“啟動第一層陣法?!?/br> 法陣外圍的獵人們立馬開始往能量環輸入巨大的能量。一道道的銀白色光芒在他們周身快速流轉,伴隨著身體的微微震顫,仿佛正承受著某種強大的壓迫。整片領域的能量暴漲,化作一道無形的屏障,猛然籠罩在聞夙淵周身! 瞬間,空間像是塌陷了一樣,狂暴的壓力從四面八方壓往聞夙淵身上。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無形的束縛力侵蝕著她的氣息,她察覺到體內的血脈力量正在被強行壓制。 黑霧翻涌間,聞夙淵抬起眼,冷冽的紫光自眼底一閃而過。 幾乎是瞬間,黑霧炸裂開來,像一張猛然張開的巨口,狂暴地沖擊法陣的束縛。她的身影在剎那間化作一道虛影—— “鎖住她!” 祁燼衡話音落下,第二層陣法啟動! 獵人們同時按壓刻印石,刻印石光芒暴漲,無數根銀色的鎖鏈自刻印石之中暴起,如同藤蔓般在空氣中狂舞,交錯成囚籠,狠狠地纏繞上了聞夙淵的四肢、腰腹、肩頸,直至全身! 鎖鏈收緊,血紅色的紋路從女人的皮膚下浮現出,宛如被鐐銬束縛的幽靈。 下一瞬,巨大的力量猛然壓下,聞夙淵的雙膝重重地磕在地面上! 但即便如此,她依舊挺直腰背,優雅如往。 她的目光始終未曾移開,那雙紫瞳已豎起,泛著血紅的光澤,死死地鎖定著自己的女兒。 表情平靜,無悲無喜。 可那道目光里…… 冰冷,森然,透著無法掩蓋的殺意。 聞妄雪的心臟仿佛瞬間被硬生生撕裂了一角,刺痛從心口蔓延至全身。 她看得很清楚。 母親的眼里,是真真切切的殺意。 她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掌心滲出細小的血珠,可臉上卻并無表情。 她只是站在那里,靜靜地回望著母親,仿佛無動于衷。 第三層封印開啟! 結界表層上的鏈條開始快速交錯旋轉,禁錮屏障徹底合攏,空氣像是凝固了般。 “壓制完成?!?/br> 獵人們終于松了一口氣。 “現在,進行滅除?!?/br> 一名獵人從懷中取出一枚銀色晶石,借助著晶石的能量朝法陣方向施法 。 不一會,法陣綻放出刺目的光輝,磅礴的能量匯聚成一道高壓光束,自上方轟然落下! 光束穿透黑霧,直直砸在聞夙淵的背脊! 熾熱的高溫灼燒著血rou,皮膚崩裂,黑霧在傷口處不斷地翻涌,試圖修復傷口。然而,因為法陣的壓制,平常強大的自愈能力此時徹底失效。暗紅色的血液順著風衣滲出,滴落在銀白色的法陣之中。 聞夙淵的唇角被濺起的血液染紅,黑色的霧氣愈發劇烈地翻騰,但她依舊沒有發出半點痛吟。 “——Gladius judicii!” 祁燼衡朝空中扔出一張符紙,指尖擊破中心,一道白金色的劍芒自領域上空凝聚。 劍芒懸浮半空中,劍尖直指下方,帶著沉重的殺意,朝著聞夙淵刺去! 噗嗤! 劍刃刺破了皮膚,直直地穿透了她的胸腔。 大片的血液噴涌而出,落在纏繞四肢的鎖鏈上,落在地面上。 女人的身影僅微微晃了一下,卻依舊沒有倒下。 一條血跡沿著她的唇角緩緩滑落,艷紅如綻開的曼珠沙華。 聞妄雪依舊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眼神冷漠而空洞。 母親受傷了。 或許還會死。 然而,那雙紫色的瞳孔依舊幽深沉靜,自始至終直勾勾地凝視著她,全程未移開過。 可—— 當看到那抹血跡緩緩滑落時…… 聞妄雪的指尖微微顫抖著,一時間有些恍惚。 眼前的畫面似乎有些似曾相識,開始與某段遙遠的記憶緩緩重迭…… 好像不知何時,年幼的她也曾像這樣站著,望著負傷的母親。 —— 很小很小的時候,聞妄雪總是習慣在夜晚中醒來。 因為母親只會在某些夜晚出現在別墅里。 她記得那天,也是不知為何,她從夢中驚醒了。 聽到房門外傳來的動靜聲時她內心有些竊喜,因為這代表著母親回來了。她赤著腳躡手躡腳地走到了門口,緩緩推開一條縫。 別墅早已熄燈,窗外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一片清冷的銀色光輝之中,母親站在走廊上,背對著她。 然后她看見了…… 血。 地板上,滴落著深暗的血跡,暈染出模糊的痕跡。 母親蒼白的手上,鮮血沿著手背緩緩滑落,滲入冰冷的地板。 女孩怔怔地站在門口處,小小的手指緊緊抓住門框,眼里滿是掩飾不住的驚恐。 母親受傷了……?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女孩小小的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過了許久才終于鼓起勇氣上前。 她咬緊牙關,邁著有些顫抖的步子,一步一步地靠近,最終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抓住了母親的一小變衣角。 “mama……?” 她的聲音很輕很輕,生怕驚擾了夜晚的寧靜。 “mama,你受傷了嗎……” 還沒等她繼續靠近,母親就動了。 她微微偏頭,冰冷的眼眸落在她身上,那一瞬間,女孩像是被什么狠狠地釘在了原地。 月光之下,在那張蒼白的臉,嘴角的血跡順著下頜緩緩滑落,映著銀白的光暈,觸目驚心。 可母親的眼神……冷漠、平靜、無波。 那是一種徹徹底底的疏離,毫無情感,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陌生。 “……讓開?!?/br> 母親的聲音平靜得可怕,沒有憤怒,也沒有責備,只有不容置疑的冷淡。 “不要碰我?!?/br> 聞妄雪的瞳孔猛地一縮。 她只是想……她只是想問問母親疼不疼,嚴不嚴重,需不需要她幫忙叫傭人來處理傷口…… 可母親卻連她的觸碰都不愿意接受。 她愣住了,稚嫩的小臉上浮現出一絲不知所措的迷茫。 下一秒,母親收回了目光,袖口輕輕一拂,動作輕柔而優雅,仿佛僅是在拂去一片落塵。 她沒有刻意用力,可那股力道卻足以讓一個七歲的小孩往后猛地踉蹌后退,背脊狠狠撞上了旁邊的櫥柜。櫥柜劇烈晃動,上方擺放的水晶擺件頓時失去了平衡,傾斜落下。 “咔嚓!” 玻璃破碎的聲音刺耳無比,細碎的殘片四濺開來,灑了了一地。 女孩怔愣地倒在地上,掌心下意識地撐地,鋒利的玻璃碎片瞬間刺破皮膚,溫熱的血珠滲了出來,與地面上母親滴落的血交融在一起。刺痛感如潮水般漫上神經,卻比不上心臟深處涌上的涼意。 女孩茫然地抬頭,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女人。 她深愛的母親依舊冷漠得像是一尊無情的雕塑。 連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她,只是隨意地掃了一眼地面的狼藉,仿佛這只是一場微不足道的小意外,丟下一句:“讓傭人來打掃?!?/br> 語調平緩,無悲無喜,仿佛根本不在意剛才發生的一切。 女孩忍著疼,咬著牙,顫抖著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是母親…… 母親已經轉身離開了。 沒有停頓,沒有猶豫,沒有絲毫關心。 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就像她的疼痛,她的鮮血,她的所有一切,根本不值得被關注一樣。 ——母親受傷了,甚至吐血了,那是不是很嚴重呢?她好害怕……可是當她鼓起勇氣去關心母親,母親卻連一個眼神都不肯施舍給她。 女孩怔怔地望著母親離開的背影,掌心沾滿了濕潤的鮮血。 那晚,她就那樣一直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很久很久,從黑夜到清晨,直到手腳都被懂得僵硬,直到第二天早晨被上來打掃的傭人發現暈了過去。 從那之后,她就明白了。 母親不會在意她的疼痛,不會在意她的恐懼,不會在意她的任何感受。 母親根本,不會去愛她。 …… …… ……可即便如此, —— 轟——?。?! 領域內的能量波愈發劇烈,空氣被拉緊到了極限。獵人們的低吟聲在領域內交錯回蕩,咒語層層迭加,像是在為最后的獵殺做準備。 ——“她會吞噬你?!?/br> ——“她會吞噬整個世界?!?/br> ……吞噬我,吞噬世界嗎? ——“……你能幫助我嗎?……” ——“……這張符紙可以干擾力場,制造一個數秒內無法釋放術法的空白區域……” ……但, 聞妄雪突然朝母親露出了一抹燦爛的笑容。 ……那又怎么樣呢? 然后—— 砰! 她毫無征兆地一轉身,手肘以極快的速度從下往上狠狠地撞擊江源的下巴! 男人猝不及防地悶哼一聲,眼前瞬間一黑,身體向后倒去。隨著術法連接的斷裂,中央陣法的光芒暗淡了一些。 她沒有絲毫停頓,迅速探入衣襟的內側掏出一張黑色的符紙! 指尖一掐,拉動符紙用力一劃!冰冷的符紙瞬間被激活,符文自紙面蔓延而出,在空中浮現,幽幽發光。 祁燼衡聽聞動靜猛然回頭,目光看到她手中的符紙時,瞳孔驟然收縮:“不——!” 剎那間,領域內所有的光芒徹底熄滅,黑暗如深淵張開的巨口將整片領域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