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意?識形態, 兩周以前的李琢并不能發覺他的存在。

    天氣已經轉冷，少年穿一身牛仔單衣, 一條長腿懶懶支著靠在墻邊，一如既往的高瘦單薄, 面容清俊。

    他握著新買的手機, 手機放在按鍵上停頓了許久, 似乎是在給對面的人發短信。

    冉暮秋知道是自己，心跳不由快了起來, 正想偷窺一下屏幕, 就見一個青年握著兩罐啤酒，從街角的小商店走過來。

    “生日快樂，琢子??！?/br>
    青年將其中一罐扔給李琢，自己則“卡啦”一聲拉開另一罐的環口?，果啤的香味像隔著一層意?識都能聞到, “成年夜，想做點什?么？”

    李琢還未說話, 冉暮秋先愣了一下。

    原來這一天，還恰好是他的生日。

    所以，那些短信，是李琢在生日那天發給自己的，并不是在第一次去“暮色”那晚？

    那晚，自己好像，是同?逢欽在一起……？

    還沒等?他想起那夜自己究竟在做什?么，眼前的人便又開了口?。

    冉暮秋連忙回神，繼續聽這兩人說話。

    “不知道?！崩钭琳f，“自己待著?！?/br>
    青年喝了兩口?啤酒，就給自己點了煙，還遞給李琢一根。

    李琢搖了一下頭，沒接。青年沒說什?么，將煙別回自己耳朵上。

    過了一會兒，青年注意?到李琢亮著的手機屏幕。

    “誰啊，小女朋友？”他問。

    李琢低頭，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沒說話。

    那人見他不同?往日的神情，就已經了然了，在他肩上拍拍，“怪不得大家要幫你慶祝成人你不來，原來是擱這春心萌動去了?！?/br>
    李琢將他的手撥開，聲音淡淡，“沒有?！?/br>
    哪里來的春心萌動。

    只是蓄謀已久，覺得今晚月色不錯，日子?也?好，于是想要明明白?白?地將自己的心意?說給對方聽。

    不然，以那個人的遲鈍，恐怕再過上許久，還會以為兩人只是普通的“包養關系”。

    “行吧，”青年笑出?聲，揣著啤酒罐，搖搖晃晃站起身來，“那我走了，不耽誤你們年輕小男孩小女孩談朋友了?！?/br>
    等?人走后，李琢掏出?手機，繼續那條沒編輯完成的短信。

    手機并不是新款，拿在他手里，還算是個新鮮玩意?兒，他發了兩三?條，每條的字數都很少，寥寥幾?個，短信也?同?他本人一樣寡言。

    以冉暮秋的角度，能看到第一條是簡短的兩個字，問對方“在哪”。

    第二條似乎是一條彩信，配圖為一張蛋糕的照片，看起來是那種路邊蛋糕房隨處可見的奶油蛋糕，樣式普通，上面插著十八歲的生日蠟燭，底下又跟了一條——

    “一起打工的同?事們湊的?！?/br>
    他話少，也?沒學會過說什?么甜言蜜語，于是連“今天是我生日，想要你陪我”這種話也?沒好意?思說，只能迂回地發送一張蛋糕的照片，希望對方能懂。

    毫無疑問，這些短信都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人回應。

    夜風很涼，李琢將手機鎖屏，搓了搓手背，抬頭望了望頭頂的月色，稍作思忖，又重新將手機打開——

    這次，他沒用按鍵，而是往相同?的號碼那邊，發送了一條長達二十秒鐘的語音。

    已然是過了十二點的深夜，“暮色”里仍舊熱鬧，但被隔絕在隔音良好的建筑材料里，這條街道冷冷清清的，顯得很安靜。

    李琢大概是第一次用這種語音對話功能，開口?前，還稍顯不自然的清了一下嗓子?。

    接著，夜風中便響起他干凈的胸腔音。

    “據說要許愿，但不知道許什?么?！?/br>
    “不過，還是許了?！?/br>
    “第一個愿望給你。希望你天天開心?！?/br>
    “第二個愿望……還是給你吧?！?/br>
    “再見你時?，想說喜歡你。希望你能夠答應?！?/br>
    最后一個“應”字說完，他沒什?么停頓的松開語音按鈕，冉暮秋就聽到了一聲“嗖”。

    那是語音發送成功的提示。

    隨著這道聲音，李琢也?站起了身，朝不遠處還沒走遠的青年跑去，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說了句什?么。

    青年嗤笑一聲，將耳朵上別著的煙扔給他，又從兜里摸出?火機，“怎么又想抽了，剛不是還裝三?好學生呢嗎？”

    李琢手有些抖，打火機的火苗在夜風中躍動幾?下，好容易才?不甚熟練的點燃。

    他叼著煙，深深吸了一口?，眉眼帶笑，含混地道：“不知道?？赡苡悬c兒緊張?！?/br>
    ……

    李琢走遠后，冉暮秋還仍然抱著膝蓋，蹲在他方才?站過的馬路牙子?邊上發著呆。

    一道機械音在他腦內提醒：【宿主，[回溯]結束了?！?/br>
    【233！】冉暮秋這才?回過神，【我想再——】

    想再確認一遍。

    好知道自己方才?聽到的那些話，并不是因為夜風太大而聽岔了。

    233猶豫了一下，道：【抱歉?！?/br>
    本來就是上頭的安排。

    上頭說結束，那就是徹底結束了。

    本來嘛，“回溯”這種高級功能，就不是他一個小系統可以控制的。

    果然，話音剛落，沒等?冉暮秋再次確認，眼前的場景就開始分?崩瓦解，最終如同?一堆堆閃爍著透明色澤的方塊一般，往遠方飄去，越來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