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
“傳我令下去,立即封鎖鶴飛酒樓?!?/br> 衙役魚貫而出,這里也夾了傅嘉澤所帶的侍衛,也幸而是帶上了侍衛,不然就會有人乘亂逃走。 同吳縣的百姓們好奇地圍著鶴飛樓看,新縣令上任還當真是出了不少事,簡將軍入了同吳縣,知府大人來了同吳縣,現在居然還圍堵了鶴飛樓。 錦衣衛出身的侍衛好用到了極點,直接把人制住了,還卸了四肢與下頜,防止人自殺。 鶴飛酒樓的所有人都被關押起來,在審問出來兇手的時候,大理寺卿周少劼踏入到了縣衙里。 / 周少劼是隱藏了身份,微服私訪到的同吳縣。 這屠戮滿門的案子,他還以為過來幫忙破案的,誰知道這就已經破了。 他翻看已經寫好的卷宗,看著里面拷問出來的口供。 鶴飛酒樓的掌柜到小二,均是狄人,他們打聽到甘家賣鐵器,本來已經定了鐵器,結果忽然之間甘家推了他們的訂單。 又在這個時候聽到甘甜兒說有事情要告知簡將軍,于是他們一不做二不休,屠了甘家滿門。 周少劼合攏了卷宗,“甘家瞞下的鐵礦可有找到?” 傅嘉澤搖頭,“總歸是可以找到的。耗費一些時日罷了。大人既然到了,我想去見一面甘家小姐?!?/br> 周少劼看過案卷,對那位幸存于世的甘家小姐有些同情。 案件并不復雜,只是牽扯的事情甚廣,等到找出了鐵礦之后,還需要進入京城,詢問陛下圣意。 大祁之內的所有鐵礦都應該為帝王所有,就算是甘家現在只剩下甘甜兒,甘家昧下鐵礦之事,依然要被追究,所以此時的甘甜兒也與丫鬟、嬤嬤分開,等著帝王的發落。 “你去吧?!?/br> 當傅嘉澤踏入到女監時候,見到的就是面如死灰的甘甜兒。 之前在為了家里人奔走的時候,甘甜兒雖說消瘦,身上卻有一股蓬勃燃燒的勁兒,現在卻沒了。 甘甜兒見著是傅嘉澤來了,眼皮子依然沒抬,就這般坐在亂蓬蓬的稻草上。 傅嘉澤讓人開了監獄大門,蹲下身子,與甘甜兒面對面。 “甘小姐不必自責不過自責,你難受是覺得連累了闔家上下,只是……鶴飛酒樓的事情是意外,就算是那一日,你在鶴飛酒樓什么都沒有說,你家私昧鐵礦之事也早晚會被我知曉?!?/br> 甘甜兒的眼珠子顫了一下,依然沒有理會傅嘉澤。 傅嘉澤說道:“我為本屆殿試狀元,選擇外放為縣令,這縣城自然是有所選擇的,選擇同吳就是因為這里靠近狄人,我一直懷疑狄人亡我大祁之心不死,會在本地做手腳,你家使用流放犯人的事情,我早晚可以查到,還有鐵礦,一個鐵礦實在是太大了,倘若是我發現并上報,你甘家只怕不止是滿門抄斬,還要株連你外祖家中?!?/br> “這樣說,我倒還要感謝我自己當時的多嘴不成?”甘甜兒終于開口,聲音沙啞,語氣諷刺,“傅縣令想說什么,不如直言就是?!?/br> “若是甘小姐能夠活下來,你的那位奶嬤嬤等著你。衛嬤嬤托我給你帶話,希望你好好活下來?!?/br> 甘甜兒搖頭,“我對不住家里人,我不想活了?!?/br> “若是你也死了,你家人就沒人惦記了?!备导螡傻f道,“能活下來每年給他們燒燒香不好嗎?而且說到底,這事與你有干系,私自開采鐵礦的是你的家人,他們斯人已逝,你作為家眷不必多想,而狄人才是殺他們的兇手?!?/br> 甘甜兒抿了抿唇,“那一日我若是不多舌,你當真可以查出來嗎?” 傅嘉澤沒回答這個問題,只說道:“你的祖父應當是相信的,不然也不會提議讓你作我的妾室?!?/br> 甘甜兒一怔,低低笑了起來,眼角還是淚水,“多謝你,我沒想到,是你來開解我?!?/br> “是你的奶嬤嬤拜托我來的?!备导螡烧酒鹕?,走出了監牢,“能活下來,就好好活下來吧?!?/br> 他過來這一趟也是衛嬤嬤不停地對他磕頭,他想著甘甜兒既然還有可以活下來的希望,總應該活下來才對。 無論是周少劼還是陳如許,他們都覺得甘小姐是死路一條,但是傅嘉澤另有看法。 倘若是這件事再早上一些年,通敵兩字太過于敏感,自然是毫無生路。 現在這個時機,帝王已經老了,行事又隨心所欲,加上嚴璣之死,讓他多了一點憐憫心,甘甜兒的全家已經死絕,甘甜兒作為女眷,應該是會活下來的。 他走出了監牢,此時侍衛飛奔而來,目光閃亮,“大人,甘家的那個鐵礦發現了!” 第110章 升為同知 伴隨著馬匹的一聲嘶鳴, 眾人已經到了鐵礦位置。 傅嘉澤利落地翻身下馬。 周少劼下馬之后不著痕跡地摸了摸自己的腰身,他因為常年在外,也有一手好騎術。 但是到底比不上傅嘉澤年輕, 這樣一路騎過來,腰與腿都有些受不了。 最狼狽的當屬陳知府了。 身為正四品的知府,養尊處優慣了, 他坐在馬車里,被顛簸得面上帶著青色, 下了馬車之后, 被侍從扶著吐了一地的酸水, 折騰了半晌,這才走過來。 傅嘉澤走過陳知府, 到了后面扶著甘甜兒下馬。 甘甜兒一身男裝, 她形銷骨立, 加上眼神如寒冰,倒是比先前更像男子了。 甘家的鐵礦能夠經營多年, 是因為這里的管理頗嚴,是認甘家人, 而不認他人的。 所以傅嘉澤提議讓甘甜兒為首,入這鐵礦,再由他的侍衛占據高地, 從而不傷一兵一卒,拿回這鐵礦。 傅嘉澤自然不會讓周少劼或者是陳如許來假扮甘甜兒的下屬,他垂下眉目,當了甘甜兒的侍衛。 礦場修筑了圍墻, 上面有甘家的侍衛站在高高的竹梯和木臺上,是當做放哨的。 上面有讓人膽戰心驚的□□, 見著有人來,盔甲摩擦的聲音響起,有人高聲呵斥:“來者何人?” 甘甜兒往前一步,她本來就不畏生死,此時眉目淡然。 “我乃甘家大房長子甘興寧。祖父身子不適,印鑒已經交給了我,還不速速開門?!?/br> 甘甜兒手中拿出一枚印鑒,高高舉起讓人看清楚她的面容和印鑒。 按道理甘興寧從未來過這鐵礦,又沒有甘老太爺和兩位老爺作陪,鐵礦大門是不應該打開的,但是甘家的幾人好幾天沒出現,甘甜兒不畏生死的目光淡然在管事眼中就是風輕云淡的底氣,想了想,就讓人開了大門。 礦場的大門打開,甘甜兒帶著傅嘉澤的侍衛上前,等到入內之后,侍衛們迅速上了高臺,不過是三兩下就把高臺上的人制住了。 周少劼看著傅嘉澤的侍衛,不由得傅斌對這位外甥的用心,留給傅嘉澤的只怕當年在錦衣衛之中也是一把好手。 招待甘甜兒入內的鐵礦管事又驚又怒,“大公子,你這是何意?” “我旁邊的這位就是本地知縣傅大人,后面還有魏林府知府陳大人,還有從京城來的大理寺卿周大人?!备侍饍旱卣f道,“官府的人已經知道了這鐵礦了,管事,一切皆有大人們發落。這鐵礦已經不再屬于甘家?!?/br> 鐵礦管事只是被利益熏了眼,只是想靠著鐵礦牟利,又沒想真的造反。 現在官府都已經知曉了,自然是露出了頹唐神色,看著周少劼、陳如許、傅嘉澤三人入內,跪了下來。 鐵礦的管事跪下,其余的護衛等人,也皆由大人們發落。 / 侍衛和衙役迅速接管了整個礦地,在內高聲喊著,“所有人停止勞作,鐵礦現被官府接管,所有人到校場集合?!?/br> 黝黑干瘦的勞工們聽到了這句話,身子開始顫抖,他們迫不及待地丟下了手中的鎬,或是丟下了背簍,在地上狂哭起來。 還有人尚且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就被激動的勞工說道,“我們不用在這樣勞作了,我們不用死了?!?/br> 那個干枯的頭發花白的人身子一顫,這才意識到在說什么,嗚嗚咽咽哭了起來,如果早幾天就好了,要是早幾天,他的兒子就不會死了。 眾人相攜離開了礦洞,按照衙役和侍衛的叮囑,來到了校場。 等到了校場,眾勞工不由得向幾位大人這邊行來。 衙役們大聲呵斥:“不許靠近,退下!” 周少劼抬起手,示意衙役不必轟趕勞工。 “我乃大理寺卿周少劼,我身邊這位是同吳縣縣令傅大人,傅縣令發現了甘家的鐵礦,從今以后,你們將不再此地繼續勞作?!?/br> 周少劼完全沒提到比傅嘉澤官職更高的陳如許。 陳知府也不介懷,畢竟他是親手把這些人送入到甘家的手中,這件事往上報他自身都難保。 因為衙役的阻攔,眾多勞工并沒有上前,他們直接跪在幾人面前,“青天大老爺啊,這里實在是太苦了?!?/br> “是啊,多謝青天大老爺,救我等于水火之中?!?/br> “嗚嗚嗚,吳老六終于可以活下來了,要是青天老爺再晚來幾天,他也要死了?!?/br> “我想爹和娘,我想我的孩子……” 剛開始聲音還雜亂,到了后來逐漸匯集成了一股,“多謝青天大老爺,救我等于水火之中?!?/br> 平日里他們被鞭打,就連聲音都不敢大一點,現在終于可以擺脫這樣無窮無盡挖礦的命運了。 周少劼攬住了傅嘉澤的臂膀把他堅定地往百姓前面推。 周少劼已經年過五十,他不需要這種贊譽,而傅嘉澤是狀元郎,剛剛踏上官途。 他希望傅嘉澤能夠從這種贊譽之中獲得成就感,汲取向上的力量,明白當官是為了百姓做主。 周少劼是看好傅嘉澤的,他是裴晉弟子,有裴晉那般的能力和手段,又有傅斌這樣的舅舅,給了他錦衣衛這樣的暗器,周少劼要推著傅嘉澤往清官方向走。 傅嘉澤眼眶都有些的發熱,毫不客氣地說,這些枯瘦如柴的犯人們罪不至死,他們在暗無天日的鐵礦里用生命為代價勞作,一直到傅嘉澤揭開了一層秘密,才能夠擺脫這種永無天日的勞作,他們能夠結束這樣的日子。 此時被這些人叩拜,豪情在涌動,在同吳縣所做的一切到底是有用的,造福了這些罪不至死的流放之徒。 甘甜兒也是心中觸動,她雖然答應了傅嘉澤好好活著,但是覺得什么都觸動不了自己,一直到見到了鐵礦里枯瘦如柴、皮膚黝黑的勞工。 甘甜兒的眼眶刺痛,這群人衣衫襤褸,枯瘦如柴,因為她的祖父、父親、伯父不把他們當做人,把他們的名字從世間上勾去,讓他們在這里不分白天和黑夜的勞作。 甘甜兒頭疼欲裂,只覺得如果可以,她寧愿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聽不到,依然做她天真無憂的甘小姐。 陳如許看到枯瘦如柴的勞工們,就覺得胸口發悶,心中難受,在看到了甘甜兒的時候,氣又順了一些。 人總是這樣,看到了更倒霉的人,就會覺得自己順氣了許多,而甘甜兒就是那個倒霉到極點的人。 / 發現了甘家暗地里的產業之后,接下來的事情也是繁多的。 周少劼與傅嘉澤兩人整合所有的賬目,清理甘家的產業,統計流放之人的情況。 等到這些全部完成,已經是過去了三日時間。 衛嬤嬤知道了一個好消息,甘家私賣的鐵器多是鍋與農耕器物,也并不賣給狄人,如此一來,她家小姐的罪過可能會更輕一些。 周少劼帶著整整一車的賬本、還有魏林府陳如許,以及罪女甘甜兒、還有從鶴飛酒樓抓住的一批人一起進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