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瞎說,難道你還真想進宮去?”劉氏說道,“在你外祖家中少待幾日, 玩夠了就早些回來?!?/br> “娘,我是真的不想嫁人?!?/br> 劉氏也是做過女兒家的, 怎會不懂女兒的心思?尤其是老太爺還提出了女兒給一個縣令做妾,到底是嚇到了她。 “別怕,做妾的事情絕對不會再有了,而且你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成親的事情都與我說好了,就算是現在局面再難,也要給你選個稱心如意的,到時候把畫像給你看不說,還會想辦法讓你相看?!?/br> 甘甜兒既然沒有了簡赫那邊的念想,母親說自己的婚事又說的這般誠懇,甘甜兒重新偎依在母親的懷中,“娘,你真好?!?/br> 劉氏淺笑著把女兒摟入到懷中,“小撒嬌精,到你外祖家中替娘孝順你外祖父和外祖母?!?/br> 甘甜兒重重點頭。 甘甜兒在外祖家中一共待上了三日功夫,昨個兒晚上她半夜里驚醒。 喝過了水之后,甘甜兒還是覺得口渴的厲害,本來打算強行睡下,結果忽然覺得腿一痛,像是生生被砍了腿一樣,接下來就是雙臂,到了最后則是脖頸。 甘甜兒摸著自己的脖頸,還讓丫鬟點燈看了,最后一下疼得實在是厲害。 “小姐,什么痕跡都沒有,是不是被夢魘著了?” 甘甜兒怎么都睡不著了,第二天頂著黑黝黝的眼圈,就提出告辭要回同吳縣。 她回來以后,發現宅院被團團圍住,心里頭咯噔一下,就拼命地想要進來。 侍衛本來是攔著的,在里面請教了傅縣令之后,就放她進去。 不是說了,用流放犯人不會有什么大罪過嗎?怎么會這樣? 到了正廳里,甘甜兒見到了傅嘉澤劈頭就是一句,“你把我家里人怎么樣了?” 想到了一地的尸體,還有甘興寧掛起來的頭顱,傅嘉澤嘆了一口氣,沒計較甘甜兒的語氣。 傅嘉澤心想著,倘若是夫人在就好了,起碼可以徐徐地說,并且安撫甘甜兒。 此時甘家上下無一人活口,這消息怎好直接告訴甘甜兒? 傅嘉澤看了一眼甘甜兒身邊的丫鬟,“甘姑娘身邊的兩個丫鬟哪個膽大且穩重一些?” 甘甜兒身邊的那位嬤嬤站出來說道:“傅縣令,若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先同老身說,兩個丫鬟都年輕不經事?!?/br> 這位嬤嬤年歲并不大,眼神堅定確實是比年輕的丫鬟看上去更為穩重。 傅嘉澤點頭,“嬤嬤請這邊走?!?/br> 那位嬤嬤連忙跟上傅嘉澤的腳步:“老身姓衛?!?/br> “衛嬤嬤?!?/br> 衛嬤嬤往前走就聞到了若有若無的血腥之氣,心中咯噔一下,等到還沒有繞過影壁,臉色就慘白如紙,“傅縣令,我家老太爺、老爺……” “甘家上下除了甘小姐外,無一人活口?!?/br> 隨著傅嘉澤的話音落下,衛嬤嬤就已經繞過了影壁,看到了滿院的尸體,她身形一晃,若是不是傅嘉澤及時扶住,只怕就會跌倒。 衛嬤嬤的單手撐著影壁,臉白慘慘的,脖頸汗涔涔的,傅嘉澤并沒有說話,只是耐心等著。 半晌衛嬤嬤才顫抖著詢問:“這是誰做的?” “在一個時辰之前,我與魏林府知府陳大人一起到了甘家宅院門口,當時正好甘家莊子里的人來送賬目與瓜果等供奉,那人敲角門許久都不曾有人上前應門,陳知府下令打開甘家宅院大門,便見著這一地血腥狀況,經搜尋,一共三十九具尸體,我曾來過甘家,這里甘家老太爺、甘家三房老爺還有大房的一位公子據是死亡,至于說甘家的女眷,我辨認不出?!?/br> 考慮到衛嬤嬤的情緒,傅嘉澤的話說得很慢。 就算是這般衛嬤嬤認真聽了很久,好像才反應過來傅嘉澤在說什么。 衛嬤嬤沁出了淚水來,聲音也如同砂紙砥礪一般干澀:“還請大人帶我去女眷那邊一看?!?/br> “是?!?/br> 侍衛想要上前,但是傅嘉澤擺手,親自帶著衛嬤嬤見了女眷,而衛嬤嬤認出來了各房的夫人,甚至三房的妾室也都死亡。 衛嬤嬤的腦子里出現了許多念頭,又像是什么念頭都沒有出現。 衛嬤嬤回到了正廳里,等待已久的甘甜兒沖了上來,“嬤嬤,嬤嬤是什么情況?” 看著焦急的小姐,衛嬤嬤想到的是昨晚上甘甜兒說自己四肢疼,然后是脖頸疼得厲害。 原來是因為小姐和少爺是雙生子,昨晚上少爺經受了分尸之痛,而小姐感同身受。 少爺那般的殘相…… 衛嬤嬤的淚水往下落,這讓甘甜兒更急了,“嬤嬤、嬤嬤,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告訴我?!?/br> 衛嬤嬤讓兩個丫鬟把甘甜兒壓在椅子上,這才緩緩開口說道:“小姐,甘家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沒了,我見到了三十九具尸首?!?/br> 甘甜兒一瞬間甚至不明白衛嬤嬤在說什么,她訥訥地看著衛嬤嬤:“嬤嬤,什么叫做都沒了?” 衛嬤嬤的語氣悲痛:“除了我們幾人以外,您的祖父、父親、母親、兄長……都沒了?!?/br> 如果不是被丫鬟按在椅子上,甘甜兒只怕就要滑落,她腦子里嗡得一下,出現了最后母親的話,當時母親應該也是想要去外祖家中,倘若不是自己阻止,起碼母親還會活著。 而現在所有人都死了。 “哥哥死了?昨晚上我感受到的疼痛就是哥哥的疼痛是不是?” 衛嬤嬤點頭。 她的耳畔出現了綢裙摩擦的細碎聲音,還有特屬于母親的香氣,母親的聲音也很是溫柔,“我們的甜兒也是大姑娘了?!?/br> 哥哥的面容、父親的面容、祖父…… 甘甜兒再也經受不住,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兩個丫鬟想要把甘小姐叫醒,而傅嘉澤說道:“不如讓她先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仵作還沒有收斂這些尸體。你們風塵仆仆回來,也先安置下?!?/br> 衛嬤嬤看著宅院,而傅嘉澤說道:“去縣衙住下吧,縣衙的宅院頗多,另一間客院里住的是陳知府。這案子是重案,定然會被偵破,還請讓你家小姐勿要多憂心,也勿要再過來,這些尸首都需要經過仵作一一驗尸,等到收斂完畢,再行入葬?!?/br> 不想讓甘甜兒醒來,傅嘉澤身邊的錦衣衛就會一些讓人昏睡過去的法子,用細針扎在甘甜兒的幾個xue位,甘甜兒的呼吸就平順了下來。 昏睡不醒的甘甜兒還有丫鬟和嬤嬤就先行回了縣衙。 甘甜兒一行人住在了陳如許的隔壁院子,陳如許聽聞是甘家唯一剩下的小姐,不由得心中咋舌不已,特地把衛嬤嬤請到了他的院子里。 衛嬤嬤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勉強平定心身對著陳知府行禮,而陳知府吩咐的是:“我聽傅縣令的話,你家小姐有一對雙生哥哥?” 衛嬤嬤想到了少爺被分尸,仵作來之前,眼睛都是睜得可以說是死不瞑目,渾濁的眼珠沁出了淚水來。 “那位甘公子的尸體也太慘了一些,你便掩下不要和你家小姐說,只說都是一樣的死法?!?/br> 衛嬤嬤口中說著:“是?!敝皇切闹邢胫?,小姐與少爺是雙生子只怕感受到了少爺臨時之前的疼痛。 衛嬤嬤回到了自家小姐的院子,兩個丫鬟等到人都退下了,這才對著衛嬤嬤惶惶不安地說道:“嬤嬤,這全沒了?是怎么沒的?” 衛嬤嬤在外是強撐著,此時見著了兩個丫鬟,心中悲愴,這才開口說道:“按照的仵作的推測,是昨個兒夜里有人下藥毒了全府上下,然后一一宰殺的?!?/br> 兩個丫鬟都是自小就在甘家的家生子,此時也哭啼不已,“這今后可怎么辦?甘家到底是得罪了誰,才惹下了這樣的滔天大禍?!?/br> 甘甜兒在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也是這個念頭,她想的則是更多一些,甚至懷疑是不是傅嘉澤動手,而聽聞了陳知府就在隔壁,直接沖到了陳知府的面前。 “陳知府,民女甘甜兒,想告訴陳知府一件事?!?/br> 甘甜兒把自己見到了簡赫和傅嘉澤的事情一說,說了自己主動說了流放犯人之事。 陳知府的眼睛一抽,本來以為是傅嘉澤自己斷出來的,結果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緣由。 若是甘家老太爺等人還活著,他一定會讓這家人好生管教孩子,此時甘家人都去了,他只能夠干巴巴地說道:“不太可能的,這件事直接往上報他就可以得到功績,若是真殺了你全家,豈不是得不償失?” 第108章 猜到真相 陳知府很是發愁, 這案子是個重案、要案,他想要在京城大理寺的官員復勘之前把案子給破了,這樣的話, 甘家私用流放犯人的事情就可以壓下來,這件事只是傅嘉澤簡赫知道也就算了,若是京里頭也知道了, 他這官途也就到了頭。 陳知府發愁的嘴角起了一圈泡,只可惜破案這種事情, 就算是再著急也是沒用。 破不了就是破不了, 再怎么著急都找不到犯下滔天罪行的這幾人。 屠戮甘家滿門的人動作太過于利落, 也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讓人無從查起, 只能夠耐著性子一一去查甘家的人脈、產業, 還有甘家大房少爺的仇敵, 希望可以從中得到線索。 死得最慘的便是甘興寧,說不得屠戮滿門的仇恨就在甘興寧身上。 陳知府思量之下, 重點放在了甘興寧身上,而傅嘉澤則是不然, 一開始一樣去查甘興寧的事情,一天之后果斷開始排查甘家整個產業。 甘甜兒非要跟著傅嘉澤的身邊。 她吃不下,睡不著, 短短時間就形銷骨立,只有布滿了血絲的眼亮得驚人。 丫鬟和嬤嬤勸不住,只能夠輪流跟著甘小姐一起,和傅嘉澤一起行走在同吳縣的大街小巷。 整個同吳縣也都知道了甘家的慘狀, 看著幸存的甘甜兒目光說不出的憐憫。 甘甜兒看到這種目光,心更是被刀割一般。 傅嘉澤去了甘家的莊子, 還去了她家的布坊。 他很快就發現了一件事,甘家的布坊用的犯人從無一個青壯,這些犯人除了少有幾個天生身體積弱,剩下的犯人都紅光滿面,甚至傅嘉澤還發現了幾個明顯體態豐腴的婦人。 他們的狀態不太像是流放到此處的罪犯,而像是比貧苦的百姓還過得富庶一些的百姓。 去了一趟布坊之后,傅嘉澤就停了跑動,去見陳知府,詢問流放犯人的名單可有。 陳知府自然是不記得的,他聽到了傅嘉澤如此發問,不由得面露喜色: “是流放的犯人做的?不錯,確實有這個可能,這些人窮兇極惡?!?/br> 陳知府越想越覺得如此,被判流放罪行的人不少,少不得就有窮兇極惡之人,見著甘家富庶,就犯下了這等滔天罪過,同時也因為是流放犯人,他們本身可能就殺過人,所以這次行事周密。 “我立即就讓人把名單送來,定然就是這些流放犯人做得!” 甘甜兒的眼淚都落了下來,她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不早點把消息給簡大將軍送過去,就算是得到了家人的責罰也好過現在的天人兩別。 若是早早阻止了用流放犯人,她家也不會有此罪過。 傅嘉澤搖頭:“犯人是誰我還沒有摸到頭緒,只是覺得流放犯人的情況有些不對?!?/br> 如果是結仇,連殺三十九人定然是滔天的仇恨,事實上,甘家雖說富庶,在縣中并不為非作歹,甚至為人還為低調,有些好名聲在。 甘家被滅門的由頭一定很是隱蔽,流放犯人是個見不得光的事,說不得由頭就在其中。 陳知府瞅著傅嘉澤,“這些年的名單先送來再說!” 傅嘉澤也是這個意思。 陳知府長吁短嘆了一聲,因為算算時間,這案子只怕由大理寺呈送給帝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