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賀蘭汀一出來,馬車就因為傅斌的下人失禮而壞掉了,兩人默契地你來我往說幾句話,傅斌就決定帶上錦衣衛去白峰寺。 因為賀蘭汀的馬車壞掉,傅斌又是個閹人,就順理成章地與侯夫人同坐一馬車內。 “萬歲爺已經知道了?!备当蟀参抠R蘭汀說道:“萬歲爺托奴才給夫人帶信,所有的人馬都會出動,會盡快找到嚴小公子,若是抓住了賊人,一定會把他碎尸萬段。還請夫人保重好身體,萬歲爺說了,夫人的身體更為重要?!?/br> 賀蘭汀咳嗽了一聲,“我的身子我清楚,不打緊的,現在重要的是璣兒,倘若是我要是早些時候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我說什么都得一起出門?!?/br> 傅斌繼續小聲安慰著賀蘭汀,此時風大了一些,卷起簾幕,讓賀蘭汀見到了林寶珍。 林寶珍快活地沖著身邊人粲粲然一笑,讓賀蘭汀焦心地別過頭,而傅斌見著賀蘭汀的神色,伸手壓下簾子。 這一眼讓傅斌看到那人是謝景之。 馬車繼續快速地往城外駛去,同時大批錦衣衛也騎著馬,飛速往白峰寺行進。 等到了白峰寺山下,傅斌先下了馬車,恭請賀蘭汀下馬車。 “夫人,下雪了,還請帶好兜帽?!备当笳f道。 賀蘭汀抬頭,這午后天越發灰暗,厚重的層云壓在整個京城之上,等到西北風一吹,細小的雨落下。細密的冷雨尚未完全潤濕地面,就在空中不再融化,以雪籽的方式簌簌落落,打在馬車頂棚上,是讓人心煩意亂的沙沙聲。 賀蘭汀總覺得自己聽了一路的沙沙聲,這天一直在下雪籽,原來不知不覺之中,雪籽已經被西北風吹開了,六角雪花簇簇成團,紛紛揚揚落下。 下雪了,只怕更不好找到嚴璣。嚴璣到底是誰擄走的?是拐到窮鄉僻壤里給人傳宗接代,還是想要求財,若是求財就好了,那很是簡單。 賀蘭汀最怕的還是有人勘破了嚴璣的身份,是捏著嚴璣想要生事。 而謝淵下山的時候,正好就是看到了傅斌對著身邊的人揮了揮拂塵,“還不把夫人披風整理一下,有些壓著了?!?/br> “是?!?/br> “表哥!”賀蘭汀的眼睛一亮,她急急上前,“表哥你這邊有沒有消息?” 謝淵嘆了一口氣:“我得了消息就趕過來 ,已經把白峰寺翻了一遍,都不曾找到嚴小少爺,還請節哀?!?/br> 這消息著實不太好,其實傅斌也猜到嚴璣兇多吉少,卻不敢說節哀之事,只能夠盡力而為說道:“嚴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錦衣衛定然可以查出蛛絲馬跡來?!?/br> 他長臂一揮,“把今日里來上香的香客身份都查得清清楚楚,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嚴小少爺給灑家找出來?!?/br> 穿著曳衣的錦衣衛高聲說:“是?!?/br> 他們紛紛上了山,在紛紛揚揚的雪花之中,形成了赤色長龍。 錦衣衛辦事要比魏武侯更為苛刻,他們圍住了山,不讓剩余的香客離開,就要在凜冽的寒風里,把今日來上香的香客都排查清楚。 / 曾老夫人因為府中沒人在,直接把嚴璣的尸首抱入到賀蘭汀的房間里。 把人抱在了賀蘭汀的床上,曾老夫人用手撫了撫這孩子的面頰,這孩子已經是冷冰冰的尸首,不會把玩草編,也不會奶聲奶氣地喊她祖母,又或者是小大人一樣地對她行禮。 老夫人笑了起來,很快又落淚。 李嬤嬤站在門口,替老夫人防風,她看著老夫人總是不離開,頻頻地往屋里看,很是焦急。 曾秀從懷中拿出蚱蜢,放在嚴璣的頭旁邊,對著李嬤嬤招招手。 李嬤嬤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她快速說道:“老夫人,我們該走了?!?/br> “不急?!痹阏f道,“我們坐一坐,這府里頭沒有人怕什么,如果要是有人,那就是天意,你放心,這事和你沒有關系,都是我做的。我把人藏到了空置的佛像里,我偷偷把人運出來,我殺了這孩子?!?/br> 李嬤嬤嘆了一口氣,看著自己的掌心,哪兒是老夫人殺得,分明是自己捂死了嚴璣,“是我殺得才是?!?/br> “這孩子的命好也不好。他生在賀蘭汀的肚子里,所以命不好,而最后的時候能夠死在嬤嬤你的手中,又有些好,免去了千刀萬剮的命運?!?/br> 曾老夫人掖了掖孩子的被子,在嚴璣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本來還是有些想要把他千刀萬剮,現在人已經死了,我也沒什么心力,我還覺得他怪可愛的,到底還是個孩子?!?/br> 李嬤嬤想要說什么,不知道從何說起,曾秀讓李嬤嬤扶著自己起身。 “如此就好?!?/br> 等到走出了房門,曾秀發現下了雪,此時的雪已經很大了,輕薄地在樹枝上、地面上覆上了一層,而看著這架勢,只怕還要下很久。 曾秀輕聲說道:“雪會掩蓋所有的痕跡,這是老天爺在幫我。那個林寶珍當真是有福氣之名。李嬤嬤,我和你說說看那個魏武侯府的侯夫人,她可真有意思?!?/br> 李嬤嬤也迫切希望老夫人說話,無論說什么都好,只要是安靜下來,她就會想著自己捂死嚴璣的事情。 第057章 床榻上的死人 午后錦衣衛封鎖了上下白峰寺的路, 都指揮使司的士卒做配合,把整個山都團團圍住。 山下集市、山中的小沙彌、還有所有的香客都被反復盤問,同時更多的去白峰寺禮佛的人也被要求重新回到白峰寺。這其中就包括林映雪和傅菀安。 傅蘅忍不住擰了傅菀安的耳朵, “你看看你,非要胡鬧,現在好了, 大晚上的,還要你嫂嫂陪著你去白峰寺?!?/br> 林映雪連忙說道:“誰也不知道會這樣是不是, 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br> 傅蘅說道, “也就是你嫂子疼你, 不要淘氣,穿上厚一點的披風?!?/br> 傅嘉澤則是給林映雪裹上了厚重裘衣, “這事和我們本就不相干, 如實回答就好了, 錦衣衛皆知我們幾人身份,不會為難的?!?/br> 林映雪點頭:“我不是因為現在要出門而難受, 而是想到了那位小公子,他的禮數很好, 心地純良,還有安安說……” 林映雪后面的話沒有說完,傅嘉澤的手捂住了她的唇, “別想那么多?!?/br> 有些事情越是想多了,反而越難受。 找人的事情鬧到這樣的地步,越是說明這孩子兇多吉少。 傅嘉澤心想著,這是提了醒, 今后就算是為了祈福等儀式摒開下人,這種事是萬萬做不得的。 林映雪咽下了沒有說完的話, 就走到了傅菀安的身側,傅菀安也被傅蘅系好了裘衣的系帶。 傅菀安對夜晚出行非但沒有排斥,反而是歡喜異常,畢竟她還沒有在這樣冰天雪地的夜里趕過路。 三人上了馬車,馬車行駛在雪中,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傅菀安的雙腿交替晃動,表情無憂無慮,她甚至還撩起了簾幕去看馬車外的雪花,只是天太黑了,看的不大清楚這才作罷。 他們三人去白峰寺還算是悠閑,而魏武侯府的馬車里則是馬若蘭的長吁短嘆。 馬若蘭抱怨:“這叫做什么事啊。和我們有什么干系,我這肚子不舒服,就在上面打了一個轉就回來了,也要被喊到白峰寺。而且侯爺就一直在白峰寺,何必喊上我們?若是咱們做的,哪兒還會巴巴地直接請了侯爺?” 林寶珍說道:“永寧侯府畢竟丟了人,我上次見到那位賀夫人,她把嚴小公子看得比眼珠子還重,現在丟了孩子怎會不急?說不得是跪在錦衣衛面前,才有了這樣的架勢?!?/br> “這倒也是?!瘪R若蘭說道,“哎,等會要是見到了她,我要好好勸一勸,我就覺得她不應該守寡,以前是有個孩子,現在孩子沒了,她應該多為自己考慮一番?!?/br> 林寶珍聽了眼皮子一跳,若是賀蘭汀覺得孩子死了好,不替孩子討公道,那只怕就沒有賀蘭汀大鬧的事情發生,也不會有帝王對賀蘭汀的喜愛,宸妃只怕也就沒有了。 于是林寶珍連忙正了身體,“母親,這賀夫人失去了孩子本就傷心,這個檔口就別說這些了,起碼也要等到緩過來了,再說其他的事情,現在孩子丟了,她心里真難受,你說再嫁,豈不是在賀夫人的傷口撒鹽?” 謝景之本來是沉默的,此時開口說道:“母親說的是,本應當多體恤人的心情?!?/br> 謝景之發現,林寶珍比他想象得更為體貼人。 林寶珍聽到了謝景之的話,沖著對方一笑,眸光水亮。 她覺得這樣回去一趟也值得。 魏武侯府的馬車和傅家馬車相遇,在狹窄的道路上,傅家的馬車主動讓行。 林寶珍撩起馬車的帷幕,得意地看了一眼主動說是讓路的傅嘉澤。 傅嘉澤失笑著搖頭,在放下簾幕的時候,告訴了林映雪,自己讓了路,對方是魏武侯府。 林映雪幾乎可以想象到林寶珍趾高氣揚的模樣,“你別和她計較?!?/br> 傅嘉澤捏了捏妻子的手,“我知道?!?/br> 按照林寶珍這樣的性子,做了可以拋頭露面的夫人,遲早會替魏武侯府惹出更多禍事來。 / 到了白峰寺之前,就遠遠看到了火把燃燒的火焰,等到走進了才發現,這錦衣衛的聲勢浩蕩。 傅嘉澤見到了熟悉的面孔,此人在前段時間摔斷了胳膊,按道理還在休假,此時竟是也在這里。 而負責一一詢問香客的是大理寺少卿,他斷案如神。 見著了這樣的架勢,傅嘉澤對著林映雪說道:“等會說的如實,說的詳細一些?!?/br> 林映雪點頭。 傅嘉澤用手指彈了彈meimei的眉心,“安安也是,大人問你什么,你就說什么,不得有任何隱瞞?!?/br> 傅菀安也是點頭。 嚴璣一共和兩撥人有過接觸,第一撥就是林映雪和傅菀安,第二撥是馬若蘭、林寶珍和謝景之。 這位叫做薛寬的官員仔細詢問了林映雪和傅菀安對兩人說的話,還記錄下來了傅菀安所送的蚱蜢草編。 對薛寬而言,重點是魏武侯的夫人林寶珍和謝景之,因為是他們兩人最后和老夫人站在一起,目送著嚴璣進入狐仙堂的。 林寶珍是藏了事沒說,而謝景之是無話可說。 薛寬卻忽然目光如炬看著林寶珍:“侯夫人,為什么你忽然到樹邊,可是看到了什么?” “我能看到什么?”林寶珍坦然說道,“若是我見到了擄走嚴小公子的賊人一定會高呼出聲,雖然狐仙堂這個院子閉院了,但是還有其他人在附近的。再說了,倘若是當真有什么,我干嘛還讓侯爺攪合入內?!?/br> 薛寬此人斷案頗多,憑著直覺就覺得林映雪有古怪,心中記下了疑慮,只等著告知給傅公公,讓錦衣衛再進一步核實這段時間魏武侯府有什么舉動。 賀蘭汀一直就待在寺中,在得知這兩撥人最后見著她兒子,首先就找到了已經被審問完畢的林映雪和傅菀安。 賀蘭汀已經很久不是寄人籬下的小可憐,她是永寧侯府的侯夫人,還有一個隱蔽的身份是萬歲爺的心尖人,現在兒子丟失,她卸下了平日里的偽裝,說話帶著點居高臨下的頤指氣使。 傅菀安有些不舒服,不過在林映雪的勸說下,還是認真地回答了自己說的事。 賀蘭汀聽到傅菀安說兄長和嚴璣有幾分相似,嗤之以鼻,怎會有人和璣兒相似?不過她還是下意識地看向了不遠處的傅嘉澤。 賀蘭汀在看到傅嘉澤的時候,心跳漏了一拍,她猛地看到傅嘉澤,還以為見到了嚴璣長大的模樣。 賀蘭汀仔細對比嚴璣和傅嘉澤,之后沖了過去。 她這樣的動作,驚住了旁側的侍女,“夫人!” 賀蘭汀的兜帽都掉了下來,露出了她的臉,而追上來的侍女連忙給賀蘭汀整理好兜帽。 賀蘭汀問道:“你是傅嘉澤?” 傅嘉澤因為賀蘭汀的舉動后退半步,對著賀蘭汀行禮:“傅某見過侯夫人?!?/br> 賀蘭汀追問道:“你和你meimei的關系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