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仙游戲抽卡:開局抽到浸豬籠 第175節
而一個麻木的,不著衣裳的老人,正被老黃牛牽著穿鼻子的銅環,四肢著地,以扭曲的姿勢,緩緩往前,口中發出“哞”的叫聲。 第154章 天大半還是黑的,魚肚白只泛了一縷邊。 壽陽縣的雞已經恐懼而兢兢地叫了。 千門萬戶次第醒來。 一戶不大的二進宅子里,主人家打著呵欠,從臥室起來了。 男主人埋怨:“怎么沒有熱水送來?劈柴聲在哪里?” 女主人不樂:“怎么沒有飯香飄來?炊煙在哪里?” 還有他們的女兒在閨房里大發脾氣的叫聲:“我都冷醒了,炭火呢?怎么沒有人來給我穿鞋穿衣!” 而院落外,安安靜靜,沒有半點動靜。 主人夫婦氣壞了:“這些懶貨!” 女主人披了絨絨的帶毛裘衣,頭戴罩帽,帽下烏發露金簪,到了屋頂上壓著雪,墻縫漏著風,柴門透著光的廚房,一腳踢開門,厲聲喝道:“什么時辰了,還不起來干活!” 廚房里,稻草堆里,蜷縮著一只狗兒。 狗兒年紀不大,烏黑毛發蓬松松,以至看起來身體圓乎乎的,十分稚嫩。黑亮眼睛上方,卻有蛾眉般的兩點黃色毛發,四腳亦是黃色。 驟然被驚醒,狗兒爬起來,暈乎乎地,沒站穩卻又跌倒了。 女主人取了一旁的燒火棍,劈頭蓋臉就朝它打了下去:“賤東西!” 男主人戴冠著帽,穿厚棉裘大袍,內有皮襖,閑適溫暖寬大,只不適于勞作粗活。他籠著袖子,走到被雪覆蓋的外院里。 院里有牛欄,系著老牛,它病骨支離,正躺在地上,張著嘴,無聲地吟哦著。 棚下關著驢,它瘦得皮晃蕩,沒多少力氣,就不去拉磨,只耷拉著耳朵休息。 男主人取了一旁的鞭子,嗖,砰,打得老牛掙扎著四肢,打得驢亂晃著站起,他喊道:“憊懶貨,都起來!” 狗兒泣涕不能起,拱爪求女君:“五更天尚黑,萬戶沉沉睡。年小力弱身疲倦,頭昏腦脹夭折近,容我稍息再服侍?!?/br> 牛奄奄驢蹣跚,叩首拜男主:“夏日烈陽冬來雪,勤耕奮作不停歇。寒風病老軀,勞苦損精神,殘年剩無幾,留我半日順氣息?!?/br> 女主人冰冷冷面龐,把狗兒罵: “狗啊狗,你怎與人來比?你前生有罪今世贖,爹娘為奴生小奴,生來沖人搖尾巴,看家護院討歡心,殘羹冷炙度余生。爛命一條,縱使夭折何可惜?快去燒水做菜服侍小姐!” 男主人氣咻咻豎眉,將牛說,把驢鞭: “牛啊牛,你怎與人來比?你兩腳沾泥洗不盡,少年到老田耕事,幾口野草權果腹,生作苦力,死在砧板?!?/br> “驢啊驢,你怎與人來比?蠢鈍癡愚實可厭,埋頭蒙眼朝前走,原地踏步尚自得?!?/br> “劈不完柴禾,磨不完豆子、整不凈宅院……我的鞭子不肯饒你們懶貨!” 無奈何,暈乎乎的狗兒極吃力地拉起木桶,哆哆嗦嗦,朝屋外的水井走。 雪化了不少,地面凝冰。 狗兒打完水,一步一挪,rou墊打滑,噗通,跌在地上,刺骨的冰水全灑了,一半多澆透了它烏黑的皮毛。 它摔折了腿,撞了額頭,眼冒金星,冷得快僵了。眼淚涌出來,就凍住。 朦朧模糊間。 狗兒隱約覺得,自己應該是個人。 一對和藹的男女,摟著她,叫,寶兒,寶兒。 女主人怒容滿面,鞋尖用力地踢它:起來,狗兒! 爹爹開店,娘刺繡,自食其力,不是生來作奴仆。 男主人說:這么點活都干不好,水都灑了,就會白吃我家的飯! 他們把她當掌上珠,吃的,用的,都先緊著她,從來不必吃殘羹剩飯。 如果今天這樣生了病,摔了跟頭,就有香噴噴的手摟著她,暖烘烘的被子蓋著她,不必睡在稻草堆里…… 裹得像個球,被養得白白胖胖的“小姐”,七八歲了,還不會自己穿衣服,在房里叫了起來:狗,狗,給我穿衣服,狗! 她的年紀,比這小姐還要小一兩歲…… 不,不,狗兒恍惚地想,人類才有這樣漫長的壽命,七八歲了還未長成。 它今年……六個月?七個月大?還是一歲……記不清了,牲畜只要能干活,女主人說,是不必算年紀的。 狗兒還躺在雪地里,看著主人高高的面龐,俯瞰著它。 血跡流過眼睛,視線漸漸模糊。 一個節日。新春,鞭炮,對聯,笑臉,新衣。 稚嫩的小手在紙上寫下歪扭的大字……夸獎,糖梅子。甜滋滋的。 那對慈愛老實的男女,領著一個矮墩墩的女孩兒,拜在雕像前。 帷帳,神案,香爐。青煙升起,模糊了泥胎神祗的臉。 人的好衣裳。卻長嘴,利齒?一張狗的臉? 人在神前,絮絮懇求。生活,不好過啊。前線,戰爭的陰云。漲價,吃食的拮據。寥落,店鋪的冷清。 人,不好當啊。神,請庇佑,庇佑…… 半垂以顯慈悲的眼睛睜開。狗頭神從供奉的香案上抬起臉,斜睨著不遠處桌上的那個“寶”字,笑著說,好啊…… 那,我來替你們挨這不好過的生活。我來,當人吧。 那,誰來當我呢? …… 意識飄飄蕩蕩在黑暗中,狗兒躺在大地上,竟然覺得,雪溫暖了起來。 她飄啊飄,飄啊飄,飛出了大門,聽到了院子里,從被買回來開始就沒有歇息過的老牛、瘦驢,干重活時呼哧呼哧的喘息聲。 飛得漸高,聽到了左鄰右舍里,更高的院墻里,“人”在責備瘸腿的馬,本該英武瀟灑的馬,沉默地低頭不語。 飛過許多宅院,聽到了一陣又一陣,兔的哭聲。柔弱無骨的兔,潔白的皮毛,蜷縮在角落,張皇驚恐地面對著“人”的欺辱。 “狗兒……狗兒……”老牛哞哞地叫,“‘人’在商量了,說要趁你咽氣前,賣與靈芝庵的尼姑……不能睡啊……”渾濁的眼睛里淌了一滴淚,像個老者,勸著她。 “狗兒,你爹娘寧可自己被送去靈芝庵里,也要哀求主人留下你。你一定要活著……”瘦驢伏在她身側,用長出白毛的頭去頂她。像一個中年就累花了頭發的貧漢,無奈地嘆息著。 狗兒終于醒了,第一句話,卻是囁嚅著:“我有名字,我不叫狗兒,我是……我是……我還會、會寫……” 怎么也說不口,想不起來。 老牛搖搖頭,嘆息:“傻狗兒,我們畜生,哪里有名字,哪里有文字?狗爪怎么寫人文?” 人如天,人如地,人如神靈,不可冒犯…… 他們有靈覺,有文字,有文明,字寫三才,上書天神,內觀鬼祖,下書地祇。 野獸則魂魄噩、智識昧,卑賤于荒野,潦草年月。 大門轟然開了。站著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比丘尼。 男、女主人陪在身側,諂媚至極地領著那尼姑:“這位師父,您看,我家還有一個,愿為法會獻上?!?/br> 比丘尼略蹙著眉,上下看了看奄奄一息的狗兒,嘆道:“你們倒念舊情,留著它。但成了這樣,又要交來。甘霖,要折半了?!?/br> “是,是。主要是,女兒喜歡……毛發好看……”他們解釋著。 牛、驢用自己的軀體擋在了狗兒的身前。 但灰衣尼姑只是伸出手,無視任何阻擋,狗兒的身體就自己飛了起來,小小的絨絨身體窩在了她懷里。 文雅的比丘尼,撫了撫沾水被打焉的皮毛,瞬息,皮毛又干燥起來。 狗兒在她懷里,感受到了少有的溫暖、舒適、寧靜,情不自禁地生出無邊依戀。就像,她拼命地、不肯淡忘的,模糊記得,那個撫摸她頭發,給她糖吃的婦人。 灰衣尼姑像抱著孩子那樣,溫柔地抱著這只毛發烏黑的小狗,手是那么輕柔。臉上也笑著。 牛和驢卻打了個寒蟬,想要阻攔,被她袖子一揮,卻跌在地上。主人家兇惡地拿起鞭子“叫你們多管閑事!” 躲在比丘尼懷里,狗兒因舒適而漸漸睡去,半睡半醒間,聽到路邊鼎沸的人聲。 “你們聽說沒有……城里,來了一個人!” “誰還不是‘人’?” “人,人,南邊來的!女人!” “那又怎么樣?城里的貓兒狗兒兔兒鴿兒,還不夠多?我們早得了道,又不必再變,要cao心,也是黃老三那種至今還是畜生模樣的去愁。況且,黃老三只想把它那丑嘴臉換個俊俏書生?!?/br> “嘿嘿,那女人,肚子可是,有了?!?/br> “什么?”那些聲音聽說,愈發轟動。 “有人逮到了嗎?” “沒有……那個大肚子的女人,好像有些凡人的武藝,不好抓……” “沒有大肚子,有幾個童兒,也不錯。城里必定有人還藏了沒交出去的……” 議論紛紛里,灰衣比丘尼只要近了,所有的聲音立刻戛然而止。 途經之所,無論男女老少,貧富貴賤,路人退后,皆拜倒,口呼“法師”、“師父”,頭也不敢抬。 忽然,那陰云似的灰衣,在一個大腹便便,鼻子隆起夸張,肥耳朵的商人跟前停住了。 商人立時緊張極了,口齒不清:“法、法法師……有、有、有何指、指……教……” “不要緊張。善信,我只是提醒你?!被乙履峁煤蜕频溃骸拔铱吹搅?,你家里有個才轉化的兔兒,* 不大乖順,悄悄在自己的大腿rou里縫了一張皮紙,上有一些人族的詞賦律學知識。所以,它還是‘她’,你可要警醒了?!?/br> 商人愣住了,狠狠打了一抖,臉色一會白一會青,感激涕零,當即拜謝:“多謝法師提醒!” 比丘尼遂飄然而去。留下壽陽縣城之人,都感慨靈芝庵的慈悲為懷。 人群后,暗處的街巷里,火紅毛發一閃而過,毫不吃力地追上那輕柔小步,卻倏爾遠去的灰衣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