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就是六十年，孫女心想。

    沒過一會，爸爸姑姑還有其他兄弟姐妹來了，奶奶也來了，房間重新熱鬧起來。

    爺爺難得清醒，每次清醒，大家都會趕過來，就想著能多陪陪，就再多陪陪他。

    大家也不會纏著爺爺說話，知道他說話費力氣，所以都各自聊天，小心地控制著音量。

    眾人心里都了然，老人最怕的就是孤寂，即便看著兒女在身邊熱鬧都好。

    誰知小朋友又吵起來。

    “我們老師說了！要相信科學，世界上沒有神的！上帝和撒旦都是人編出來的！世界上沒有上帝和撒旦！”

    “太爺爺都說了有！你不相信爺爺相信老師嗎？”

    “太爺爺那是年紀大了，說糊話了?！?/br>
    “才沒有，就是有上帝和撒旦，太爺爺說了，撒旦臉臭臭的，天天一副別人欠他錢的樣，上帝總是笑瞇瞇的，看誰都像看小孩子一樣，這么詳細，怎么可能是編的！”

    正吵鬧爭論間，門口一聲輕笑打斷了眾人。

    也許是來人太過扎眼，眼角余光瞥到一點都忍不住偏頭去看全貌，幾個小朋友也是。

    聲音來自那個白金發的男人，此刻他笑瞇瞇的，看他們爸爸mama也像看小朋友。

    那個黑長發的，臉臭的一匹，仿佛他們都欠了他錢。

    他們兩個走進來，身后還跟了兩個人，一個好漂亮，一個酷酷的。

    “茂林?！逼粮绺玳_口，喊了他們太爺爺一聲。

    第152章 抓到了，壞潛潛。（正文完）

    該是很重要的人，房內的家人默契地退了出去，他們都看見了爺爺臉上難得出現的除了慈祥之外的表情波動。

    “回來了？”周茂林說話依舊慢慢地，有時候說一個字都要歇一會，“還以為程免，忽悠我的?！?/br>
    “怎么這么老了啊周隊?！鼻卣训穆曇趔E然打破房間內略顯沉重的氣氛。

    周茂林瞟了他一眼，“臭小子?！?/br>
    秦昭笑笑。

    聞潛在他床邊的凳子上坐下，“聽說這些年過的不錯?！?/br>
    “好的很，你也看到了，我那些個兒子孫女的，一個個，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全都，飛黃騰達?！敝苊致f著，其余四人也在旁邊聽得耐心。

    “就我還只是，一個小小的，破隊長，但他們良心還不錯?！敝苊终f，“心里都有我這個，老頭子?！?/br>
    程免笑，“都說了可以給你運轉成總局局長，當年是你自己拒絕的呀?！?/br>
    周茂林搖頭，“太累了?！?/br>
    “但后來做的事，不也和總局長差不多？”

    周茂林憤憤，“說到這個，就來氣，這些新來的，都，怎么回事?！?/br>
    秦昭也跟著坐在病床邊緣，“說明咱們周隊英明神武，這活就咱周隊能干，別人不行?！?/br>
    “這句話說的，還能聽?！敝苊值难凵裼致七h了去。

    “但老了啊，以后，再出事，我幫不了忙了?！?/br>
    房間靜默許久。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之一，莫過于普通人和長生者談論生老病死。

    .

    “茂林，有沒有想過……”聞潛斟酌了會開口。

    周茂林卻搖頭，打斷了他，“要是想變，我早就變了，姓白的，姓艾的，哪個敢不給，這個面子，也不用等到老成這樣再變?！?/br>
    聞潛看他，臉上確實全然沒有對長生的渴望。

    “我啊，就是個俗人，喜歡過點普通生活，吹吹春天的風，吃吃夏天的大冰棍，”

    周茂林停了會繼續說，“曬曬秋天的太陽，吃吃冬天的火鍋，下班了有家回，家人每次都在，一塊聊聊天，說說笑，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孩子慢慢長大，我倆慢慢老去，這樣就感覺，很好了?！?/br>
    聞潛也笑了笑，“聽起來確實不錯?！?/br>
    “說回來，怎么樣，是徹底沒事了嗎？那個卡拉特，干掉了嗎？”

    聞潛點點頭，“沒事了?！?/br>
    “真是去了好久啊?！敝苊指锌?。

    “秦昭很厲害，一下就給他打趴下了，是我回來花了點時間?！?/br>
    周茂林看看他，視線又挪到秦昭臉上，最后又轉頭看了看程免和秦正風，連連點著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都好，都好?！?/br>
    年紀大到一定程度的老人，眼睛總不如年輕時那么澄澈，渾濁地似有淚光氤氳。

    聞潛分不清，笑著的周茂林，眼眶里的，到底是渾濁，還是淚光。

    .

    他們并沒有打擾他太久，周茂林看著又要睡覺了，他們把時間還了一些給家人。

    “家人每天都在嗎？”

    “哪有的事，他們也很忙的?！敝苊终f，“挺多時候醒來也沒人，只能看見一個護工，有時候我嫌麻煩，也就不讓通知他們了?！?/br>
    聞潛笑，“我空，我跟秦昭天天來?！?/br>
    “和說話這么慢吞吞，的老頭子聊天，不無聊??？”

    “不會，講講這六十年都做了些啥，我挺感興趣的?！甭劃撜f。

    周茂林笑笑，“那你來唄?！?/br>
    家人已經重新進來，聞潛起身，“那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來?！?/br>
    周茂林點點頭。

    臨到門前，秦昭還嚷嚷了句，“明天努力醒著啊周隊，我倆明天還來吵你?！?/br>
    周茂林又罵了他一聲，但送走他們的目光卻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