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了你，受盡了苦，受盡了難，到頭來就是你眼里的奴才！”

    “娘，是我錯了，你別這樣了！”佟南霞慌了，她又成了那副溫婉樣子。

    趙姨娘眼睛瞇了一眼，繼續捶胸頓足，“我命苦??！我天生是個下賤丫頭，辛辛苦苦一輩子就盼著自己的孩子能給我個好養老，臨老臨老，我就是她嘴里的奴才！”

    “娘，你到底要我怎么樣！”

    “我要你嫁進趙國公府！”趙姨娘抬起頭來看著目光灼灼的看著佟南霞，“南霞，我要你現在就去求老太太，嫁給趙大少爺！”

    “娘！那是妾！”

    “做妾委屈你了嗎！”趙姨娘看著她，“你一個小庶女，有什么不行！”

    “大姐二姐都是你生的，憑什么她們能做正妻，我不行！”

    “就憑生你的時候傷了我的身子，叫我這輩子都生不出兒子！”趙姨娘滿眼冷毒的看著她，“你就該做妾，該把我走過的路重新走一遍！”

    佟南霞聽到她那最后一句話，對上她娘那淬了毒一般的眼睛，心口咚的像被重錘錘過似的。

    原來，原來從小到大，她娘這么對她，欺辱她，貶低她，是因為她傷了她身子。

    叫她這輩子都生不出兒子！

    “難道娘你眼里只有兒子嗎？”

    “不然呢！你一個賤丫頭能給我帶來什么！要是我有個兒子，我早就不用伺候人了！哪里要得到每日卑躬屈膝上趕著給所有人當奴！我要有個兒子，我現在早就舒服了，兒子能孝敬我，能供養我，你呢！你就會跟著旁人一起欺我！”

    “佟南霞，你欠我的，都是因為你，叫我生不出兒子！我要你做妾！我要你把我這輩子受的苦全都吃一遍！”

    趙姨娘把心里話說出去后，眼底越發淬了毒，她嫌惡又解氣的看著她。

    就跟看自己幾世的仇人。

    趙姨娘被賣做丫鬟前是家里最大的女兒，從小就被罵賠錢貨，下賤玩意，她娘為了生兒子，一個接一個，可生出來的都是女兒，她跟著她娘一起被打被罵。

    終于，她娘生出了一個兒子，那天過后，她娘的腰桿就挺起來了，眼睛就有光了，她再也不用被罵了，她娘告訴她，女人這輩子都是下賤無用的，只有有了兒子，才有用！

    后來遇到災年，為了弟弟，她主動賣身為奴，做奴后，她盡心盡力，小心翼翼，幸運的叫主家小姐帶上成了陪嫁丫鬟，更在主母有孕后，被抬成姨娘伺候主君。

    她這輩子沒別的想法，就一個，要生兒子。

    她一定要生個兒子，只要生了兒子，她就能跟她娘一樣做個有用的人，可她連生了三個女兒，更是在生佟南霞的時候，傷了身子，再也生不了了。

    她恨佟南霞，把她死死攥在手上，不給旁人，她更嫉妒她，為什么同樣是女孩，她的命比她好那么多！

    “你這輩子都欠我的，你要是不做妾，你永遠都還不完！”趙姨娘對佟南霞撕聲大吼。

    還不完，還不完......

    佟南霞宛若窒息一般看著自己的親娘，她那淬了毒的眼神死死扎進她血rou里，她這時想到了陸令筠跟她說過的，良善無用就拋棄那無用的良善。

    可是，良善......怎么能那么輕易拋棄！

    她是個人??！

    她是個人??！

    那是她親娘??！

    這世上為什么要這么欺負一個只想良善的人??！

    面前的佟南霞像一陣風一樣跑掉，隨著咚的一聲，周圍傳來了下人們的驚呼。

    “不好了！佟四小姐落水了！”

    陸令筠在院子里陪著林老太太和佟南鳶的時候，底下的丫鬟急急沖進來報。

    “少夫人！四小姐投湖了！”

    第282章 生不出兒子

    眾人聽到這里一驚，陸令筠領著佟南鳶林老太太急匆匆趕到湖邊，就聽到湖邊傳來呼天搶地的喊叫。

    “南霞！南霞！”

    “南霞！我的兒??！”

    府上的嬤子早就把佟南霞給撈了上來，佟南霞此時正緊閉著雙眼，全身濕透。

    “你少貓哭耗子！”佟南鳶一把把趙姨娘推開，她撲到佟南霞身邊，“南霞！南霞！你醒醒！”

    “到底怎么回事！”林老太太大力敲著拐杖。

    “老太太，都是我不好，”趙姨娘撲通一聲跪在林老太太面前，眼神躲閃道，“我就是想叫南霞答應趙國公府的親事，哪知她就投湖了?！?/br>
    “小姐的事哪里輪得到你置喙！”

    “我這不也是為府上著想嗎！”趙姨娘說得大義凜然，“南霞她不過庶出的女兒，怎么能叫她讓太太費心，趙大少爺能看上她讓她做妾是她幾世修的福氣，二爺一家如今在京做官，她能到趙國公府做妾，以后不也能幫襯一下二爺一家！”

    佟南鳶聽到這兒，氣不打一處來，她起身狠狠踹著趙姨娘，“虧你還是親娘，那是做妾！你就半點不心疼你女兒！”

    趙姨娘嗚的哭起來，“我怎么不心疼她??！那是我親生的，我身上掉下來的rou，我這個做親娘的哪能不盼著她好！你們哪里知道，我也心疼??！”

    “你心疼！你心疼個屁！”佟南鳶不解氣的繼續踢她，“你說一千道一萬也是你把南霞逼得投湖！你罪該萬死！”

    趙姨娘聽此心頭一慌。

    這時，一旁的佟南霞悠悠醒過來，趙姨娘見此，不顧其他重新爬向她，“南霞，我的兒??！你可算醒了，你嚇死姨娘了！你怎么能做這樣的事，你是要誅娘的心??！”

    吐過水的佟南霞滿眼麻木的看著面前哭泣的女人。

    “你少演戲，從頭到尾都是你逼的，你現在還在這兒哭母女情深，你真是該死！”

    “對，我該死，我該死！三小姐，不用你多說，我現在就去死！”趙姨娘說著就撒潑得要去投湖。

    “行了行了！”林老太太煩躁的看著這一幕，“先把南霞抬回屋里去！”

    她看著一臉悲苦，又主動請罪的趙姨娘，也沒再責罰她，先帶著佟南霞回去。

    她領著佟南霞走后，佟南鳶依舊氣不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南霞說的都是什么！你總是貶低她，折辱她，你分明是要逼死她！”

    “三小姐，你不是我，你哪里知道我當娘的心！”趙姨娘哭哭啼啼的抹著眼淚，“我難道不想她過好日子嗎！我難道不想她做高門主母！還不是因為她是個庶女，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不爭氣的丫頭！我是個卑賤的妾室，我就是想她看清楚自己的命運！她跟你們不一樣！”

    “別肖想那些不該做的夢！”

    “我苦??！我難??！我的兒啊，你千不該萬不該投在我這個無用的娘的肚子里！”

    佟南鳶看她這樣子，就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她說得冠冕堂皇，說得哀痛背棄，卻感受不到半點愧疚。

    甚至還刀槍不入，叫佟南鳶找不到罵她的地方，她罵她就是她高高在上，根本不懂她底層母親深沉的愛。

    這個時候，陸令筠走了上來，她看了一眼撒潑打滾，還站在道德制高點的趙姨娘，“趙姨娘你沒錯?！?/br>
    “你作為一個姨娘，連著生了三個女兒，能認清自己身份，做到這一步，足夠好了?！?/br>
    佟南鳶和趙姨娘全都抬起頭看向陸令筠。

    佟南鳶甚至覺得陸令筠是不是瘋了，怎么會說這樣的話。

    趙姨娘這時藏滿惡意的眼睛亮了，就如同她娘當初生了兒子才得到的認可一樣。

    下一秒，陸令筠淡淡的看著她。

    “可你有個很大的不足，那就是?！?/br>
    “生不出兒子，你真沒用啊?！?/br>
    一句話，趙姨娘那亮起光的眼睛頓時一怔，眼瞳猛的收縮。

    陸令筠說完，帶著佟南鳶轉身離開了這里。

    她轉身的一刻，趙姨娘爆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那是不同于她女兒反抗她，拋棄她時的尖叫。

    而是徹底破防，徹底摧毀了她全部偽裝的尖叫。

    她苦心經營，上下討好半生，貶低自己親女兒獲得的一點點尊嚴，叫所有人忽略掉她生不出兒子這件事。

    可陸令筠卻說了出來。

    宛若直接擊中了她命門，一下子正中了她最脆弱最想被掩蓋的東西。

    她所有的防御，所有的刀槍不入頃刻間被擊個透。

    “啊~~~~”

    陸令筠聽著身后的慘叫痛哭，眉梢帶上冷漠。

    她從來不是一個想拿生育來攻擊一個女人的人。

    但是對趙姨娘這樣已經成了倀鬼惡仆，不斷欺辱自己女兒的人，她只覺得，她配得上這種話。

    生不出兒子，她真沒用??！

    “表姐！”她身邊響起佟南鳶的聲音。

    陸令筠轉過頭去，“怎么了？”

    佟南鳶一臉崇拜的看著她，“你說得真好！真解氣??！”

    陸令筠：“......”

    佟南鳶只覺得陸令筠智慧至極，明明也是她以前最不喜歡聽的話，可她這個時候聽到只覺得暢快至極。

    她表姐真是太有智慧了！

    “早就該這么罵她，我怎么就想不到??！還是表姐你會罵人，我差你太遠了！”

    陸令筠：“......”

    佟南霞投湖的事很快傳到各個院里，寧心院和彩棠閣的人都知道了。

    秦氏特意派溫嬤嬤過來看了一眼，送了些湯藥。

    彩棠閣里的秦韶景在得知佟南霞投湖后，更是幸災樂禍和暗自偷喜。

    “呵，投湖了？為的什么？”

    “聽說是她姨娘逼她去趙國公府做妾?！鼻貗邒咭彩且荒樥f不出的歡喜。

    似乎是覺得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可笑的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