鴿子吧
“這里變化很大嗎?” 許枳看著目露懷念神色的許溪云如是說。 “除了那塊土地不再耕作,和這里牲畜之外,好像也沒有什么變化。只是覺得這房子好像也老了不少?!?/br> 許枳點點頭,跟著她一起進入宅子里面。 沒人通知奶奶,她還佝僂著背拿著竹帚掃著地上的灰塵,對離開自己十年的大孫女回到平祁鄉這事一無所知。 許枳悄悄轉過頭去覷著jiejie的神色,只看到她淡淡地注視著面前的老太太,看不出什么明顯的情緒。 “奶奶?!?/br> 是許枳先出聲,可奶奶卻仍舊背對她們掃著地,沒有任何反應的樣子。 許溪云加大自己聲音喊道:“奶奶!” 耳背的老太太這才聽到孫女的聲音,慢悠悠轉過來瞇瞇眼,先看到許枳,說道:“啊,是小枳回來看奶奶了?” “嗯,還有……” 她又才看向一旁的許溪云。 眼睛瞇得更厲害了,還伴隨著一種并不明顯的顫抖。 等到她看清,那被握在手里的竹帚也掉落在地。 “你是……棣棠?!” 唯有這個人,讓許溪云不再想起和她糾正自己的現在的名字,悶悶回了聲“嗯”。 她會罵自己嗎?還是甚至拿起地上的竹帚,像以前那樣抽打向自己,用她現在搖晃、不利落的身子。 即使許枳和許溪云說過,奶奶現在已經變了,她還是不能不想這些事,這些從她離開那刻起就設想過的如果她被找回來,奶奶會怎么做。 可是什么都沒發生,她只是捂住自己的腰蹲下身子將掃帚撿起來,嘴里念叨著:“回來就好,沒事就好?!?/br> 一切都歸于平靜。 然后顫顫巍巍轉過身:“吃飯了嗎?我去做飯?!?/br> “我去做吧?!?/br> 許溪云告訴自己——再做一次吧,看在她已經老得這么過分的份上。 實在沒有多少菜,讓許溪云想做都不知道做什么,最后簡簡單單炒了個土豆絲,再炒了個胡豆,又讓許枳去地里摘了個包菜來做了盤熗炒包菜,就吃飯。 看起來很平靜的奶奶卻在飯桌上流下了渾濁的淚。 “老許——你孫女回來了?!闭f話的時候眼睛望向桌子上的遺照。 許溪云沉默地嚼著菜,什么話都沒說。 許枳知道,jiejie來這一次之后,可能就不會再回來。 奶奶會猜到嗎。 吃飯完后,許枳攬下了洗碗的活,洗完碗后出去就看見奶奶和jiejie在那里推推攘攘不知道在干什么。 “棣棠,你就收下吧?!?/br> “不用,你自己留著吧?!?/br> “你就收下吧……” 那是一個泛黃陳舊的罐子,里面裝著零零散散的紙幣和硬幣,有大有小。 許枳看明白了,她抿抿唇,心里不太好受。 這個罐子里的是奶奶近十年來省下的錢,專門留著給jiejie。 或許jiejie和她一樣疑惑——怎么,不留給許榆了嗎?為什么還想著她,因為愧疚? “等你爺爺走了之后,我一個人待在這里才明白……如果你還在的話,我們……”奶奶的話,說得斷斷續續,許枳大致明白她的意思。 在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她想起孫女的好,原來除了她的老伴,陪著她最多的就是兩個孫女。 給她做得最多的,最無辜的也是那個離家出走的孫女。 這才真正接受許棣棠離家出走的原因。 但到最后許溪云都沒有收下奶奶的錢,她臉上掛著釋懷的笑,輕聲說道:“你應該把錢和懊惱都給以前的許棣棠。我現在不需要了?!?/br> “你還在怨我嗎?” “沒有……奶奶,我還是我的奶奶?!?/br> “棣棠,你離開了這么多年,奶奶也沒資格說啥,只希望你能過得好。還有許枳,你也要好好過?!彼珠_始用干枯的手擦拭衰老的臉上掉進褶皺里的淚。 許枳沉默著點點頭。 “奶奶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你們爸有時候說話不好聽,你們就來告訴我,我來教訓他?!?/br> “我結婚的時候是你讓他們來的嗎?” 奶奶點了點頭:“但你也曉得,他們只是在慪氣,哪有不去的道理?!?/br> 許溪云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只淡淡說一句:“謝謝你?!?/br> “哪用跟奶奶說謝謝呢?” “嗯 我要走了?!?/br> “不再多留留嗎?” “不了?!?/br> “好吧,你們慢走啊,下次再回來玩……” 許枳好勸歹勸著讓奶奶別送她們了,她還是送她們到院壩門口。 許枳轉過頭看到她還靠在門上看著她們離開,無奈大聲喊道:“回去吧奶奶……” 許溪云頓了頓,但還是沒回過頭。 就那樣走遠,就那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