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笑一聲，顧夜寒唇角輕扯了下，漆黑的眼底宛如幽暗的深海，空茫茫的也沒什么神色，眼神黯淡到像是撒了一層帶血的冷灰。

    “我明白………”

    宋晨曦見顧夜寒還想說什么，便一把抱住了他………

    別再說了………她怎么會不理解看著自己親人因為殘疾或疾病被別人另眼相看甚至嘲諷欺辱的滋味。

    顧夜寒有些失神的怔愣在那里，他感覺眼中的猩紅隨著這個很用力的擁抱而漸漸破碎，消散…………

    身上的人軟軟的，微微發燙的手臂摟在他的腰間，宋晨曦的頭緊緊靠貼在自己的胸膛上。

    “這種事……錯不在你…………”

    明明是很清冷的聲音，落在顧夜寒心里卻像是撒了一小團火種。

    那些瘋狂生長的荊棘將他左胸深處纏的密不透風，割的鮮血淋漓，那火種雖小，卻在一點點將這些帶血的藤蔓焚燒殆盡………

    顧夜寒垂眸，纏在腰間的手很用力，懷里的人熱乎乎的縮成一小團，他錯愕的盯著被宋晨曦牢牢握著的掌心。

    血……還是順著顧夜寒的指縫在往下流，可那顆碎裂成渣的心………卻在一點點被拼湊。

    宋晨曦咬著唇，她貼著顧夜寒起伏的胸膛，也能聽到他劇烈的心跳………

    那種眼睜睜看著至親被侮辱謾罵的滋味，她怎么會忘………

    哥哥當時被段山殘害掉一條腿，右邊的褲腿總是空空蕩蕩的，他左手的小指也沒了，兩處地方都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

    宋晨曦很反感別人異樣的目光，不管他們有沒有惡意，她討厭別人把哥哥當異類的眼神！

    當時村里，有個債主的兒子每次都專門特別大聲的喊哥哥“瘸子！”還他趁在河邊捕蝦時一把將哥哥推到河里。

    失去一條腿，就沒了平衡，哥哥他怎么都站不起來，“哥，別急，你撐著我………”

    “沒事……你別急，慢慢站起來………”

    “哥，你拉著我，用點力啊………”

    宋晨曦真的快急哭了，她跑過去扶哥哥的時候，那個債主兒子還走到他們身邊，故意拿腳踹河水。

    那些水濺到宋晨曦眼睛里，她當時瞇著眼，眼前模糊了一大片。

    “起來啊～瘸子！快他媽起來?。。?！”

    “喲，還舍不得壓你meimei，這還怎么站起來啊～”

    劈頭蓋臉的水拍在她和哥哥臉上，水濺在宋晨曦眼底， 卻掀起一片猩紅，她一直都記著這筆仇。

    有次她和小染碰上債主兒子醉酒晚歸，他當時還想把她們拖到苞米地來侵犯她們。

    多年的仇怨在一瞬間迸發，宋晨曦抓住機會趁他壓到自己身上時直接奪了他的酒瓶，并狠狠砸向他的雙眼。

    “你去死啊—————————”

    第89章 可我……不甘心啊……

    如果當時她沒有及時趕到，哥哥也許就會倒在河邊，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

    她好不容易扶著哥哥站起來，王濤又一腳踹向哥哥左腿的小腿處，她當時就是哥哥的拐杖啊。

    人倒了，拐杖自然也會倒………

    難堪的話語不斷戳入肺腑，他們倆重新摔在河里，水珠順著她粘在一起的發絲滴滴嗒嗒的往下淌，她渾身都濕透了………

    那晚，玻璃渣碎了一地，“啊———————”的一聲慘叫沒入漆黑的夜空。

    那人的眼珠子都被玻璃刺爛，宋晨曦記得很清楚，她將刻骨的怨毒融入那些玻璃，她就是故意將酒瓶剜進了他的眼睛…………

    血灑在苞米地上，一片猩紅。

    事后，她還是遭到了報復，她被人吊起來打，小染哭著在破廟里找到滿身是血的自己時，她正趴在地上，一點點的往廟門外爬。

    “晨曦……你堅持一下………我送你上衛生所………”

    “我背著你……你別睡啊…………晨曦，別睡………”

    “我們當時跑開就好了……也許你就不會受傷了………”

    宋晨曦隨便扯動一下身體就會產生鉆心的劇痛，渾身的骨頭都和被碾碎一般，她艱難地抬起頭，失神的看著小染………

    “從小，他爸就拿凳子砸在我身上，把我哥按在火爐旁邊，傷害我的家………”

    “被………被打了那么多次………”

    慘白的薄唇干裂到滲出細小血絲，宋晨曦不停咬著唇，明明是苦到說不出的話，她卻嘴角扯著笑，想讓自己的回答聽起來變得甜一點。

    “我終于…………”

    “終于……上次終于可以還………還一次手了…………”

    那天，她盯著血灑在苞米地上………她沒有一點恐慌，她勾起唇角，眼底的興奮擴散到那雙清澈的眼眸上，就像撒了一層血紅的光斑。

    “可我們斗不過王濤他們………別說了好不好，晨曦………”

    “我………我帶你上衛生所，堅持一下………”

    淚水滴滴嗒嗒的往下墜，小染心疼的將宋晨曦扶起，她想將晨曦背到自己背上………卻被宋晨曦輕輕扯住手指。

    “我知道……我抗衡不了他們………”

    “咳………”宋晨曦咬著唇，血腥味嗆到她的喉嚨，她開始不受控的咳嗽。每咳一下都連帶著胸腔產生一股鉆心徹骨的劇痛。

    扯著小染的手很快也沒了力氣，宋晨曦盯著自己滿是淤痕，一片青紫的指尖，許久，才勉強從嘴里發出一聲破碎到快要聽不清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