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毆打
目光失焦又聚焦。 直到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是店里的老板在叫他:“小衍、小衍、小衍!” 他回過神,渙散的眼神掃到老板一臉擔憂的臉上,愣愣的回應一聲:“嗯?怎么了?老板…” “小衍你還好嗎?你受傷了!還能站的住嗎?” 燒烤店老板是叁十多歲的男人,平日里因為喬衍初是員工里年齡最小的,便格外關照他,說他很像自己在北京上大學的侄子,知道喬衍初在上海一所雙一流大學念書,便打心底的更喜歡喬衍初。 認為他雖年小,但工作起來本分又老實,不像店里的一些老人,動不動就想著摸魚劃水,還不要臉皮的向他討要著漲工資,自個的工作都沒做好還整天端著面子指責新來的暑假工這不行那不行。 像平常在店里喝醉酒客人發酒瘋罵罵臟話他就忍了,現在當著一堆人的面,當場在店面門口打人,打的還是他店里的店員,他可忍不了。 這要是傳出去他店里發生暴力的事情,他之后生意可怎么辦。 當即招招手把店里的人都叫了出來,讓其中的一名員工扶住已經犯點迷糊地喬衍初,上前一步,對上還握住碎掉的啤酒瓶瓶口的男人,嚴聲警告道:“你們想吃霸王餐就算了,現在還敢動手打我店里的員工,真當我不敢報警嗎?!” 那人不屑冷笑:“那你就報??!你看老子怕不怕?!?/br> 無所謂聳聳肩,回頭暼了暼自己身后一縮人,這五人此刻顯然已沒了醉酒的模樣。 他挑釁的沖他們挑眉,威脅:“你看是警察來得快,還是我先把你這破店砸得快?!?/br> 老板好歹在這條街上開店開得有十年了,什么場面沒見過,聽這群人說話行事,一瞧便知不是本地人。 不然不會不知道隔著這條街就有一所派出所。 他在那些人扯著喬衍初衣領時就叫人打電話報警了,按時間計算,沒過幾分鐘警察就會趕過來。 視線往那人身后一掃,他懷抱著臂,仰起頭不屑冷笑:“這句話你們留著跟警察說說吧?!?/br> 聞言,背心男驟然一頓,皺著眉頭,半分不解。身后的同伴突然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叫道:“不好,警察來了!快走!” 他扭過頭一瞧,對面街邊赫然停著一輛警車,幾名警察從車上下來,正往他們這邊走來。 男人大驚失色,沒料到警察會來得如此快,立馬扯著身旁的兄弟往別處跑走。 原本一副醉酒的模樣蕩然無存。 而被砸傷的喬衍初被緊急送往了醫院。 去醫院的事他連喬祁都沒通知,喬清嶼自然也不會知道,因為她不知道其實喬衍初整個暑假里一直在這座城市呆著。 后來從老板那里得知,那五個人真不是本地人,剛因為在廣州打工被老板辭退后坐大巴車回家正好路過這里,在這處稍作休整幾天,誰知道五個人的經過這一路的倒騰,身上掏出的錢總共湊不齊五百塊。 一聽到自己這一頓夜宵就要花費六百多,又看喬衍初這人長得斯斯文文的,便起了歪心思,想要逃單。 那五人都被拘留了幾日,其中拿酒瓶砸傷喬衍初在拘留所蹲了十五天,還被罰了一千。 當然,這一千元交沒交上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而十五日后,也就是喬衍初準備返校的前兩日,剛解決完店里的事情,他想著繞到出租屋里最后瞧喬清嶼一眼,卻被一直蹲在角落的五人攔阻說是要算賬。 喬衍初本不想理會,哪知那天摔酒瓶的男人先發話,威脅著要是喬衍初不好好聽話,敢報警,等他再出來,他們就找到他家去,和他家人好好算一賬,反正這幾天他們也摸清了他家的大概方位,只要再仔細找找,確定一會兒,家門的位置具體在哪都不是個問題。 說到家。 喬衍初的腦海里霎時間浮現出喬清嶼的臉。 垂于大腿邊的手緩緩收緊。 … 他選擇悶聲應下,跟著那群人走進了偏僻沒人的小巷里,默聲承受下幾人的拳打腳踢。 背心男壓著他跪在幾人面前道歉,他遲疑,不肯,耳邊又響起他威脅的言語,響起老板和他說的話──“人生在世,想要混下去,只有忍著,受著受著就習慣了”。 他本就沒什么尊嚴,沒什么人格。 恐懼壓彎了他的脊梁,敲彎了他的膝窩。 “砰──” 悶聲一響。 高大頹廢地身子猛地直跪在地,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似要敲碎他的膝蓋,刺痛感和麻木感在他空殼的身軀里相互搏擊。 那人瞧見他像一只喪家之犬乖乖跪下,跪在他的腳邊,自卑的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們扯著大嘴,發出響亮刺耳的笑聲。 男人伸出手,臟黑的大手拍了拍他已經紅腫的臉龐,心情愉悅:“瞧瞧你,真像一條狗。還敢跟老子斗,你斗得過嗎?老子在社會這么多年了,就你這種毛頭小子,早就見多了。老子這是在替社會提前教育教育你,你還得感謝感謝我們呢。來!叫聲爸爸!” 喬衍初咬牙,口中蔓延著一股濃烈的鐵銹味。 瞧見他不說,那幾人一下就怒了,抬腿將他踹到地上,又是一輪毆打。 不知道打了多久,喬衍初的身體都感受不到疼痛,昏沉迷糊得像是要睡著了,再次睜開眼,是他們朝他身上吐口水后離開。 望著五人遠去的背影,眼皮沉重重閉上。 … 他是被疼痛虐醒的,全身像是被大卡車碾過的刺痛,他撐起身體,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天已經黑沉,他靠著理智扶著墻,步履蹣跚地挪動著腳步。 頭重腳輕,血腥填滿雙肺,他只要輕輕吸一口氣,便感覺自己的鼻腔和口腔都充斥著血的味道,他輕咳一聲,都可感覺到丁點血塊從喉嚨咳出。 痛入骨髓,疼痛難耐。 他強咬著下唇,扶著自己像是已經脫臼的胳膊,頭上還綁著上次被砸傷腦袋的繃帶,此刻已經微微散落再次滲出新的血跡。 他覺得自己快死了。 所以此刻的他只想要回家。 他好想回家。 他好想見見喬清嶼。 想問問她為什么剪了短發。 想問問她初中過得快不快樂。 還有… 他還想告訴她,哥哥好想她。 哥哥好想抱抱她。 明明上高中后的他一直在幻想期待著未來的自己該以什么樣的方式死去。 可現在真的要瀕臨死亡的邊緣時他突然害怕了、怯懦了。 黑夜拖著他的身體,讓他無法前行,但強大的肌rou記憶促使他往家的方向一步一步挪動,他的神識已經混亂了,腦袋昏沉,像一具沒有情緒的行尸走rou游走在路上。 行人見狀異色連連,有幾個好心人主動上前詢問要不要幫忙,喬衍初已經沒了思緒,只顧著往前走,嘴里不停嘟囔著“回家…回家…”。 他像更深的夜色走去,步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