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這話卻好似遠處飄來的一縷彼岸花香,清淡而妖異,暗含陰冷殺機,令人懸心。 ◆ 平靜無波也好、暗潮涌動也罷,二日后,馮項的元嬰大典仍如期舉行了,而他與夕瑤仙子的結道大典則緊隨其后,于同一日、同一地點舉辦。 修者結道的意義,與凡人成婚略有不同,舉辦典禮的祥云大殿中,仍以清雅的布置為主,喜慶得相當低調。 是日,具有鳳凰血脈的靈禽,在御獸一脈弟子指揮下翩然飛舞,珍稀靈植花木漫山遍野怒放;垂掛于殿中作為裝飾的布帛,亦是妖綾、鮫紗一類珍貴材質,上頭除卻繡了九霄門名景外,背面還繡著無數符紋,用以引導殿中靈氣流動,可說件件皆是法器。 甫入大殿,視線沿著大紅繡暗金祥云紋的長毯,便能見到正對面的二重臺階。 第一重臺階的兩側平臺上,分別擺放了少許座椅,專門設置給九霄門長老及名門貴賓;典禮則會在第二重平臺舉行,其上修筑了一座天井,日光自天井傾瀉而下,將一旁牽引至地的幾道紫底金紋鮫紗,映出了耀眼的細碎鱗光。 此類天井在修真界相當常見,象征此地發生的一切光明正大,為天道所見證。 令薛千韶稍感意外的是,主辦方居然在貴賓席特意為他留了一個座位,雖然位在邊角,卻比以往站著觀禮的待遇要好。也不知是楚銘遠將他奉為上賓,才悄悄做了如此安排,或者是主辦的青派人馬,在得知他結成元嬰后不敢怠慢。 楚銘遠自然也到了現場,不過此回的主辦方是青派人,他僅代表門派高層出席,便被安排到了另一端的座位觀禮,身后則有二三弟子隨侍。 元嬰大典有序地進行,馮項身穿九霄門元嬰長老法袍,肅容完成各項儀式。其中包含祭告九霄門先賢,并將魂燈之火引至更華貴的新燈中,象征將在門派中脫胎換骨,正式晉為元嬰長老。 典禮中唯一引人側目的部份,則是授予權杖的環節。凡是九霄門元嬰長老,皆會被授予權杖,一般而言會由師父交至新晉元嬰長老手中,若其師已仙去,便該輪到掌門代行此權責。 然而將權杖交與馮項之人,卻是莫違。他身著絳紫祥云紋法袍,斂盡了一身不可一世的傲氣,恭肅地將權杖交至跪地垂首的馮項掌中。 觀禮眾人對此卻視若無睹,仿佛本該如此。即便是楚銘遠,也只帶著微笑在禮成后率先鼓掌,自然無人會去探問其中異樣,更無人會過問馮項真正的師尊青暝仙君身在何方。盡管如此,這一幕仍昭示著青派勢力的擴張。 至此,元嬰大典便看似波瀾不驚地禮成了。肅穆鐘鼎之聲歇止,待到最后一聲鐘鳴也消散后,大殿兩旁的樂修開始奏樂,氣氛一轉,帶著些許歡欣雀躍之情。 馮項眉宇間也放松許多。他轉頭望向大殿門口,露出柔和而期盼的笑。 薛千韶微微一愣。他突然發覺,無論馮項做過什么惡事,他對夕瑤仙子的情意卻是半點不假,否則也不能露出那樣的神情。 他突然有些心緒不寧。然而元嬰大典已成,殿中氣氛也活絡了不少,開始傳出低聲笑語,自然無人留意到他的這點異樣。他轉過頭,視線細細掃過殿中每一處,直到司儀讓新娘進殿,他仍未找到隳星的蹤跡。 唯一與他同樣忐忑的人,大約只有在他身后隨侍的林契了。他彎下腰來悄聲問道:「掌門師叔,這元嬰大典都順利結束了,您看,弟子能不能先行一步……」 薛千韶微蹙了下眉,最后還是搖了搖頭,道:「你趕在此刻離開,也未必就穩妥,再稍待片刻罷?!?/br> 林契只好收起哭喪的表情,重新掛回僵硬的笑臉。 此時新娘已走入祥云殿中。新娘夕瑤仙子身邊并無人攙扶,而是姿態嫻靜地獨自步入殿中,一身喜服將她襯得宛如一道動人霞光。 她亦不像凡間女子般披掛蓋頭,僅是象征性地戴了一層赤色薄紗,不但將容貌襯出幾分神秘,也為那溫婉笑顏添了幾分喜色。 在眾人注目下,夕瑤仙子一步步走上高臺,到了馮項身側。兩位新人便在司儀指示下,完成了三拜之禮。 眼看就要飲合巹酒時,臺上卻忽然傳出一聲脆響,原來是一只金質酒盞墜落,酒水灑了一地。 摔了酒盞的馮項踉蹌著退后兩步,道:「妳不是夕瑤──妳是何人?!」 新娘掩嘴一笑,發上金釵與流蘇因顫動而散出細碎的光,她不疾不徐地道:「郎君不認得我了嗎?」 眾人因這番變故而嘩然之際,一道無形屏障忽然降了下來,高臺上男女方師長同時被定住。薛千韶心下一凜,心知這定是隳星的安排,卻仍蹙起了眉,且他總覺得新娘的聲音相當熟悉。 馮項由驚轉怒,召出靈劍指著新娘,厲聲道:「夕瑤呢?妳這個妖女把她怎么了?!」 新娘半點也不慌張,她優雅地摘下了面紗,淺笑道:「放心,她正在安全的地方,沉醉于一場嫁給心上人的美夢中??衫删嫒绱吮∏楣蚜x,當真沒認出我來嗎?」 隨著面紗除去,薛千韶的記憶終于被喚醒了。臺上的女子無論外貌或是嗓音,都與槐香并無二致,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馮項警惕地細細打量著她,忽然渾身一僵,似是認出來了。 趁著馮項啞口無言之際,新娘蓮步輕移,一面走近他,一面幽幽地道:「郎君真的都不記得了?當年我身困風塵,你是如何假借我親弟的名義接近我,又是如何許諾要引我入仙門,還告訴了我,說如此一來,便合了你我情投意合,也成全了我與弟弟的手足之情?」她頓了頓,凄婉一笑道:「如今,你我終于是拜過天地高堂的夫妻,郎君高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