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薛千韶一瞬不瞬地看著,讀出了「他」說的是: 「你以為這只是夢嗎?來罷,你需要清醒過來──」 一劍刺穿水面后,薛千韶才醒過神來,發覺自己正盤坐于離岸不遠的淺水處,手中握劍,衣袍被方才的大動作濺濕了。但他暫且無暇在意這些,只能拚命逼自己冷靜下來,平復過速的心搏及體內紊亂的靈力。 半晌,他再次咳出了一口血,血珠沿著他的手背滴入湖水中,暈染開來。 待他逐漸平復過來,才想起自己早已浸到湖中打坐。 他心道:莫非他方才所見種種畫面,都是修煉時出現的幻象嗎?難道他早就生出心魔而不自知?可他向來行事謹慎,求一個穩穩當當、無愧于心,直到…… 終于理出了頭緒時,薛千韶瞠目一愣,接著嘆了一口氣,心道:是啊,直到他重新遇見隳星。 「天意嗎?」 他喃喃自語著,心中飛快轉過許多事。 他以為自己盡力彌補,也該算還了當年相助之恩、一刀之仇??伤膬葌麉s在此時頑固地一再復發,且他又已搆著了締結元嬰的門檻,元嬰天劫高懸,若在這時又生出心魔,豈不是天要亡他? 薛千韶一生錯縱糾結之處,除了與隳星的糾葛,便只有和明山派的血仇了。他不由暗想,難道明山派的事他處置不當,或是哪里又生了變數,才惹得天道震怒? 思及此,他又驀然想起稍早得知的明山派中毒一事。難道明山派此次劫難,當真是因他而起,才又一次亂了因果嗎? ……果然,此事還是得找隳星問個明白。 薛千韶才下定決心,便聽見身后傳來草木窸窣聲,他回過頭,見到了眼上纏著綢布的阿左。阿左在岸邊對他行禮,道:「薛大人?!?/br> 薛千韶道:「有什么事嗎?」 阿左道:「您在湖邊待的時間有些長了,在下又想在離開前給您問安,尊上便讓我過來看看?!?/br> 薛千韶心道,你給我問安做什么?但他卻沒問出口,而是問了:「他既讓你過來,又為何讓你蒙著眼?」 阿左面色尷尬地道:「這,在下也想不明白,或許是怕您正在洗???」 薛千韶聽罷無語,不由腹誹道:事到如今才在假作君子,還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阿左又接著殷切地道:「您的通聯陣盤落在正廳了,方才那上頭出現一面鏡子,不知有何作用,尊上說以免是太鯤山有急事找您,便說若您不是在修煉,就把東西交給您?!?/br> 薛千韶愣了一愣,道:「知道了,隨意放下就好,退下罷?!?/br> 阿左依言照辦,卻有些依依不舍的樣子,行前又對薛千韶行了次禮,才磨磨蹭蹭地離開了。 阿左的腳步聲遠去后,薛千韶又將經脈中靈力轉了一周天,確認經脈內傷處果然又一次綻開,暗暗嘆了口氣,方收斂靈力,起身離開湖中,取了張火符將身上水氣驅散,整理衣冠。 接著他才發覺,阿左將那面「鏡子」擱在一處巨巖上頭,旁邊還橫著一張古琴,正是棲鳳。 薛千韶頭一個冒出來的想法是:原來這張琴沒丟。接著才想,隳星讓左護法送琴來,又是何意? -待續,歡迎留言- 第53章 覆水 # 他伸手輕撫琴身,忽然想起夢里的百年當中,蘇長寧瞧出自己有不能言的心事后,也曾送過他一張琴,讓他得以稍稍排解心緒。 就像守候于不遠不近的燈火闌珊處,是一種沉默的溫柔。 領悟的瞬間,薛千韶心弦一顫,不由縮回了撫琴的手。他心道:如今隳星的一個舉動,竟能讓自己生出這樣多不著邊際的聯想,甚至有些忐忑,這還真是…… 「一點也不像我啊?!顾袜雎?,一面整頓心緒,一面將靈力灌入那面巴掌大的圓鏡中。 圓鏡樣式異常簡潔,只有一面光潔清晰的銀色鏡面,半點紋飾也沒有。但薛千韶曉得,這面鏡子是六師弟試做的成對靈器,其效用能讓持有鏡子的雙方如同親晤般談話,實際價值比看上去要珍貴得多。 圓鏡吸收靈力后,便懸浮到了半空中,尺寸不斷向外擴展,直到成了一面半身鏡后方停下。 鏡面泛起乳白色的光芒,薛千韶映在上頭的身影消失,另一人的形影取而代之地浮現,連帶他身后景物也漸次分明起來。 鏡中景物正是薛千韶親傳弟子所居的院落,然而鏡面上出現的青年,卻是據說剛回到人界、本該在九霄門作客的徐卓。 一見到薛千韶,徐卓立刻張口欲言,神情帶著顯而易見的迫切,但他卻又突然意識到自己失了禮數,這才恭恭敬敬行了個弟子禮,喚道:「師尊!」 薛千韶立刻察覺了異樣,不由蹙起眉。這孩子向來拘謹,何曾如此表現過,便連忙問道:「我本以為是你七師叔有話問我,沒想到竟是你?發生了什么事?你和小十已經回到太鯤山了?」 徐卓道:「弟子和小十不久前剛回山,聽聞師尊也已平安回到人界后,弟子便去向六師叔借了這對靈鏡,想確認師尊安危?!顾幻嬲f,一面目光游移地打量薛千韶身后景物,似乎在提防著什么。 薛千韶見他行止古怪,正欲追問,徐卓卻搶先問道:「師尊如今身在何方?足夠安全嗎?身邊可還有什么人?」 薛千韶道:「為師身處地點不便透露,不過,這里是隳星魔尊的私有領地,旁人甚至都找不到這,應當是極安全的。究竟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