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或許是因為,他們正受困于不見天日的地底,四面皆敵,除了彼此之外,再無其他事物可依憑,不得不暫且拋開一切,相依為命。他眷戀于此刻曇花一現的牽絆,暫時不愿再思考其他事,沉淪柔情當中。 即便這柔情也只是假象。 斷斷續續吻了一刻鐘后,他們才停止了靈力交換,各自沉默地將力量收攏。 薛千韶心里亂成一團,覺得自己肯定是瘋魔了。他不愿去思考方才的一吻意味著什么,巴不得立刻有數百魔修圍攻過來,讓他沒有余力再胡思亂想。 只可惜,魔修沒有來,隳星卻已經收歛好力量,起身道:「拖了這么久還無人來攻,看來他們都打算按兵不動,只想做黃雀,不想做螳螂。也罷,我來做這個螳螂?!?/br> 薛千韶正了正神色,問:「你打算怎么做?」 隳星答道:「血湖的魔修該自相殘殺得差不多了,幕后的人大約正著急上火,盼著本座也投入那鍋沸騰的血湯里,方便他們一鍋端去。我不妨將計就計,不怕他們不出手?!?/br> 薛千韶蹙眉追問道:「你要主動參與魔皇血的爭奪?但此物顯然能夠侵蝕心神,煉化起來絕非易事,你當真有把握?此舉難道就沒有隱患嗎?」 隳星卻是淡淡一哂,道:「旁人或許束手無策,我卻有八九成的把握?!拐f罷,他將視線斜向薛千韶,又笑道:「若我真的被影響了,就得勞煩薛郎打暈我,將我帶出去后再看怎么辦了?!?/br> 薛千韶冷下臉道:「做不到?!?/br> 隳星繼續笑道:「薛郎會心疼?放心,以我的復原能力,要殺我并沒有這么容易,屆時往死里打就是?!?/br> 薛千韶沒再答話,轉頭就往洞外走。但其實,能聽見隳星不正經的調侃,反而讓他松了一口氣。 也罷,無論是什么事,都得先度過眼下困境,再作打算。 ◆ 他在一片漆黑里掙扎著,蟲蛇不時爬過他的皮膚,留下些許刺癢或者蛇鱗擦過的涼滑。但他卻沒辦法伸手拍掉這些煩人的東西,因為他的手腳皆被法器困縛,無法動彈。 要在此處聚起靈力,竟比平時困難十倍不止。環繞在他身旁的,幾乎只有毒蟲、毒蛇吐出的瘴癘之氣,以及混雜而狂暴的魔氣。他好不容易攥了一點靈力,匯至困住他雙足的法器上,可恨那法器卻仍絲紋不動,反倒讓他白白浪費許多力氣。 他氣憤地趴在地上喘息,若現在雙手能動,他肯定已經捶地打滾了。 此時頂頭卻傳來了聲音,那人嗤笑一聲,對他道:「早就告訴過你了,此法器只能以魔氣開鎖,你怎么就是聽不明白?」 「你究竟是誰!」他朝著上方爆吼了一句,接著罵道:「你這個藏頭露尾的魔修,你以為我會乖乖照你說的做嗎!作夢都不要想!我是太鯤山掌門親傳弟子,絕不會墮入魔道!」 那人輕蔑地道:「太鯤山又如何?若你能兼修靈氣與魔氣,成為魔域至尊都是早晚的事,一座小小仙山怎能絆住你?!?/br> 聞言,他繼續怒喊道:「誰會信你說的鬼話!我師尊一定會找過來,我看你也就是個勢單力孤的魔修罷了,你以為你還能猖狂多久!」 那人再次嗤笑道:「你以為,裝出一副沖動不知事的模樣,就能夠套出我的話了?奉勸你還是省點力氣,我還是同一句話,若你不納魔氣入體,我就不會放你出來。希望下次來看你時,你能夠稍微有點長進?!鼓侨怂坪跸氲搅耸裁?,頓了頓,又接著道:「沒有修者不渴盼力量,不如就先讓你看看,真正的強大是什么樣子罷?!?/br> ◆ 赤紅鮮血在深淵之中燃燒著。 嶙峋巖柱像一只只指天的枯瘦指爪,捧住一池血湖,形似熾火的魔息懸于湖面,將此處燃成阿鼻地獄。 無數魔修浸泡在血湖中,爭先恐后地往中央的圓柱型高臺上爬,渾然不顧自己的身軀已遭融蝕、半成枯骨,僅有的生機匯聚在狂熱的眼中,如魔火般猙獰地燃著。 一道銀白身影倏然從天而降,輕巧落到令諸魔垂涎的高臺上,與此同時,一陣威壓與魔氣掃蕩開來,那黑紫色魔氣看似如煙霧般無害,過境之處卻只留下一地碎尸。至于那強盛的威壓,則將高臺上僅有的幾名魔修掃落了下來,甚至連血湖上的魔火都受其力量震懾,熄滅了片刻才緩慢復燃。 還未受波及的眾魔修被眼前一幕驚住,眸中閃現了片刻清明,但在下一瞬,他們又突然變得怒不可遏,恨意和殺意直指高臺上的男人。 隳星魔尊信步閑庭,跨越高臺上無數構成陣法的溝槽,來到圓心的凹槽前,從指尖滴了一滴血下去,大陣便如認可了他一般,開始散發出赤色光芒,血湖逆流而上,沿著陣法溝槽匯聚到他身邊。 隳星漫聲道:「好不容易尋獲失落的魔皇之血,又謀畫了這樣大的一個局,特意誘來無數野心勃勃的魔修做引,最后卻被輕而易舉奪走成果,這等滋味,一定相當難受罷?」 他的聲音被術法擴大,悠悠地于巖壁間回蕩,聽上去更加傲慢了。 魔皇血帶著火焰狀的魔息,開始在他面前凝縮成球形漩渦,隳星一面漫不經心地看著其成形,一面續道:「煉化魔皇血之后,本座的力量將會更上一層樓,遠非玄魃、赤練那兩個老家伙所能及,更不要說是你了。你如此算計本座,以為本座今后還容得下你?你將永無翻身之日,比如今更加卑微。都到這時候了,你仍要像個鼠輩般畏畏縮縮嗎,郭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