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咱大院兒啊，一個個嘴上說的都是好聽的，實際呵呵，前院兒的王建國，咱院兒的石曉偉，還有中院兒的袁皓風，一個個都去南方了。你看看，還看不起練攤兒的，自己轉頭就偷偷干，嘖嘖?！?/br>
    陳青妤：“我知道，這不還是我走之前發現的嗎？我知道的，你還別說，我們這次出門事兒還挺多?！?/br>
    趙大媽立刻坐直了：“你說說?！?/br>
    陳青妤：“行?！?/br>
    陳青妤很快就從火車站說起，這一路上的是是非非，到下了火車跳窗甩人，聽到小佳小圓都驚呼：“mama好厲害啊?！?/br>
    兩個小孩兒洗漱完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站在地上聽熱鬧呢。

    陳青妤：“嘿嘿，是吧，我們兩個一下子就把他們甩掉了，這不，我們也沒耽擱，第二天進貨就立刻往回走了?！?/br>
    趙大媽：“我說他們怎么沒回來，敢情兒是被你甩了?！?/br>
    陳青妤：“羊城的批發市場也不是什么藏著掖著的地兒，他們去了自己找唄，干啥要跟著我，他們要是跟著我，那我的進貨價出貨價，還有進貨的本錢可都被他們掌握住了，我自己還不放心呢?！?/br>
    她跟蔡明明是分開走的，蔡明明可能都 是拿不準她具體進了多少貨的，她干啥要讓不對付的人知道？

    陳青妤：“我估計他們不會回來這么早的，他們第一次去肯定是比較謹慎，應該會多看幾家。到時候指定要耽誤幾天?！?/br>
    “哎，兒媳婦兒，你明天就開始賣貨？那還是去城東那邊兒？”

    陳青妤搖頭：“不，我明天去什剎海那邊，不過明天是星期一，估計人沒有那么多，我先試試吧。如果工作日效果不好，我就去電影學院舞蹈學院門口試試?！?/br>
    趙大媽豎起大拇指。

    陳青妤笑了出來，說：“行了，明天還得上學，睡覺吧?！?/br>
    “mama，那明天還能聽歌嗎？”

    陳青妤：“能?！?/br>
    “好棒！”

    兩個小孩兒呦吼一聲，倒是乖乖的休息。

    陳青妤失笑搖頭，趙大媽深深的看了陳青妤一眼，陳青妤沖著她搖搖頭。

    咋說呢，趙大媽還是很了解陳青妤的，她就覺得陳青妤還有話沒有說完，不過是因為孩子在不好說了?？搓惽噫ミ@個意思，還真是??！

    趙大媽也沒追問，只是碎碎念：“這別看練攤兒名聲一般，但是真的掙錢，就隔壁，梅嬸子他們家竟然吃rou了?！?/br>
    陳青妤：“他們家人口多，以前的日子也是艱難，但是我看他家老大小買賣做的不錯的?！?/br>
    陳青妤：“你別看瓜子兒山貨什么的看著不是什么特別貴的東西，但是走量很快的，他們應該掙的也不錯?！?/br>
    趙大媽感嘆：“世道變了啊，以前賣東西叫投機倒把，遇見那紅袖箍要滿巷子亂竄，你看看現在，真是不同了啊……”

    陳青妤：“是啊?！?/br>
    兩個人又閑侃了幾句，陳青妤有些疲憊了，很快的就睡著了。

    其實她這幾天都沒怎么睡好。

    要說練攤兒是個辛苦活兒，那是真的一點也不假的。

    夜里很快的安靜下來……

    他們家一片安靜，倒是有些人家根本沒有睡，史珍香就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只覺得渾身難受。她這人有個特點，恨人有笑人無。眼看著寡婦他們家都買上收音機了，自行車還有三輛。

    三輛??！

    史珍香嫉妒的睡都睡不著了。

    翻來覆去的，就是難受。

    徐高明：“你不睡干什么呢？烙餅呢？一面又一面的?！?/br>
    史珍香一咕嚕坐起來，說：“孩他爹，你說寡婦他們家是掙到錢了吧？”

    徐高明：“這還用說？沒錢她能買這么多？沒錢她能進這么多？”

    他睨了老伴兒一眼，說：“咋的？你心動了？”

    史珍香：“我咋不心動？你看到他家的收音機了嗎？可是咱大院兒獨一份兒，他家憑什么啊，他家以前可是咱們大院兒的普通人家，現在你看看，一躍還成了條件好的人家了?！?/br>
    說到這里，她不高興的念叨：“這政策也是的，明明就是投機倒把，咋又不認這個了呢。以前那樣多好啊，現在變得亂七八糟的，知青一個個都回城了烏煙瘴氣的不說，那大街上還多了這么些個小販子，你看看像什么話。真是的，什么樣的人家都能起來，梅嬸子他們靠著這個起來了，現在寡婦他們家也張揚起來了。你說憑什么??！你可是八級工，是廠里的老工人，咱這樣的過好日子才正常呢。他們算個屁??！真是老天不公?！?/br>
    她期待的看著徐高明，說：“哎，老頭子，你說這政策還能變回去嗎？”

    徐高明：“我哪知道？就算要變也不會很快，領導可沒有朝令夕改的?！?/br>
    史珍香不高興的耷拉下臉，說：“老頭子，你想想辦法啊?！?/br>
    徐高明無語的很，問：“我能想什么辦法？現在政策不一樣，你舉報都沒有用的，人家還能覺得你多管閑事兒了。你如果直接攔著不讓干，你信不信趙大媽能揍你？你看那個誰，后院兒那個孫勝媳婦兒今天都挨揍了。趙大媽可不好惹。而且吧……”

    他頓了一下啊，不過還是說出口：“我看那小寡婦也不像是以前那樣窩窩囊囊了。這錢是人的膽啊，你看她今天開口說話的口氣，可是以前那樣了?！?/br>
    史珍香：“哼！”

    她嫉妒都要抓狂了。

    她說：“你說憑啥，你說憑啥啊?！?/br>
    徐高明：“憑啥不憑啥的，你也攔不住人家。再說你看著吧，這才哪兒到哪兒，咱們大院兒還有好幾個去進貨的，到時候咱們大院兒練攤兒的更多?！?/br>
    他撇撇嘴。

    “王建國和袁皓風他們可都在南方呢?！?/br>
    至于石曉偉，那個廢物不算。

    他還是很看好王建國和袁皓風的，這兩個都是有些能耐的，他嘆息一聲說：“現在你就看不慣了，那等王建國和袁皓風賺的更多，你還不得氣死？”

    史珍香：“呃……”

    她雙手合十，嘟囔：“天靈靈地靈靈，可別讓他們兩個發財??！這老天有眼必不能如此對我們啊，他們憑什么??！”

    她毫不懷疑王建國和袁皓風會更賺錢，除了因為他們兩個是男人，還因為他們兩個都是單位小領導了，那就是有本事的啊。陳青妤一個家庭主婦，那不如他們也太正常了。

    “這要是一個個都賺錢了，我們在大院兒還有什么地位可言。天靈靈地靈靈啊……”

    徐高明：“你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還不是盼著他們不行嗎？你想啊，咱們家在大院兒可是數一數二的人家，如果他們都靠著投機倒把掙錢了，一個個都顯擺起來，那么我們家在院里的地位不是降低了？”

    徐高明不知道嗎？

    他當然是知道的，也為這個事兒心里不舒坦，但是實在想不到什么好主意。而且吧，這主意要是不穩妥，他也是不敢用的，當年得罪了趙大丫那個老虔婆。那老虔婆可是這么多年死咬著他家。

    他若是能壓制自然怎么都好，壓制不住，實在鬧心。

    所以這些年徐高明痛定思痛，曉得做人還是該謹慎，十分謹慎，不是真的確定能行，可萬萬不好再得罪人。

    “別說胡話了，就算是不愉快，我們又能做什么。這要是被人發現，不是更完蛋？”

    史珍香當然是懂這個道理，所以才麻爪兒。

    好半天，她說：“那我找個地兒拜一拜，求菩薩保佑他們不成功？”

    徐高明嘴角抽了下，說：“菩薩咋可能這樣?！?/br>
    史珍香：“……死馬當活馬醫吧，我反正找地兒拜一拜去，我聽說郊外有個破廟，早些年破四舊都打砸了，我去拜一拜，我跟你講，你別覺得不行，這雖然破了點，沒人去了，但是正是因此，我突然去了，那邊看到了我的誠心，或許就保佑我了呢？”

    徐高明：“……隨你?！?/br>
    史珍香：“我也求一求，讓小寡婦賺不到錢！你看看他家顯擺的，趙大媽還打聽房子了，真是可笑?！?/br>
    史珍香越想越氣啊，這覺都睡不著了。

    她起身穿鞋。

    徐高明：“你干啥？”

    史珍香：“我出不去蹲個坑?！?/br>
    氣的屎都要出來了。

    徐高明翻個身，嗯了一聲，不理了，更不提陪著，史珍香一個人出門，如今是三月末，四九城的深夜還是挺涼的，史珍香披著外套，一個人出門。

    夜里巷子里也沒有什么人，安安靜靜的，不過外面是有人的。

    要說史珍香為啥知道，那就要從大門說起了，他們大院兒的大門是從里頭拴上的，她剛才出來的時候看到大門是虛掩的，那就指定有人出去了。

    她一路來到廁所，人還沒進去，突然就聽到說話的聲音，聲音是從女廁所里傳出來的。

    史珍香一下子頓住了腳步。

    是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那女人很是氣急敗壞，說：“我告訴你李長栓，天底下就沒有這樣的好事兒，你想吃過不認賬？做夢?！?/br>
    史珍香一聽這話，趕緊趴在了門口，豎起了耳朵。

    這這這……這是偷情？

    她可真是沒想到，自己出來三個廁所的功夫，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兒？

    李長栓跟誰？

    這女的聲音不熟悉啊，那就肯定不是他們大院兒的人了。

    是誰是誰??！

    女人的聲音繼續：“我告訴你，我今天去醫院檢查了，我已經有了?！?/br>
    李長栓激動：“你有了？你真的有了？太好了，這個太好了，你要生下來，你一定要生下來。我要有兒子了，我李長栓終于要有兒子了?！?/br>
    她嗤笑一聲，說：“你想要個兒子傳宗接代，我也想要個兒子養老。我可以給你生兒子，但是想把我的兒子抱走，那你不用想了，不可能。我的兒子就是我的兒子，我不會讓他叫別的女人媽！你若是想好了，就痛快的離婚，我們結婚。若不然，我不會算了的?！?/br>
    李長栓：“你這樣不是為難我嗎？你明知道我是靠著林三杏才能在城里落戶的，我如果跟她離婚，以后還有什么臉面見人？”

    “那我不管，我就知道，我兒子不可能給別人?！?/br>
    “你！”

    “你什么你，誰讓你管不住自己的褲腰帶了?！蹦桥松駪B更是鄙夷：“你若是不想認這個孩子，那么我也不會等你，你也別覺得我為難你，我們一拍兩散！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有的是，我給孩子找個爹就是了?！?/br>
    “呼！”史珍香聽到這里，震驚的呼了一聲。

    廁所里的兩個人一下子幾就聽到了動靜，互相對視一眼，豎起了耳朵，沒有立刻出來。

    不小心出了聲，史珍香就知道壞了，她轉身要跑，突然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她回頭一看，竟然是趙大媽。趙大媽伸出一根手指頭在嘴邊默默的噓了一聲，隨即拽著史珍香，躡手躡腳的，兩個人很快的繞過后頭，直接闖進了男廁所。

    虧得三更半夜，男廁所沒有人。

    史珍香想說點啥，趙大媽示意她閉嘴，貼在了男廁所跟女廁所的墻壁上，聽著隔壁的動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