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有引力 第88節
她看著雪笑,他就看著她笑。 洛山的雪總是在半夜悄悄到來,一夜之間,城市就變白了。從高樓看尤其震撼,蒼茫的江面還有清晨過江的輪渡,在茫茫的霧氣中開遠。 溫雪盈心情激動,她身子往前夠,想摸一摸正在飛舞的雪花,但是屋檐太寬了,她就想著再往前夠一夠…… “不要往前攀!”陳謙梵忽然提了提音量,吼了她一聲。 溫雪盈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什么,隨著他最后一個字的音節落下,她感覺寬松的毛衣被人使勁從后面擰緊,再下一秒,她直直地墜下,往后一仰,就栽倒進了他的懷里。 陳謙梵往下看她不安分的神色,皺緊了眉。聲音很低,也很沉:“你要嚇死我?” “沒……” 而后他將陽臺的拉門一推,將人往屋里一扔,冷冷說:“還是進去看吧?!?/br> “……” 他說完就快速地卡上插銷,好像把她關進了甕中。 溫雪盈無辜地抓抓頭發,嘟噥:“好兇?!?/br> 他這是……在發火嗎? 溫雪盈呆了呆。 她被教訓了? 有生之年居然還能看到陳謙梵發火?! 溫雪盈一點不覺得后怕,反倒有幾分稀奇和回味似的回了客廳。 她再回頭去看他,玻璃門外,他又淡定地繼續修花架去了。 她抱了個抱枕,在電視上投屏看程澤發來的,他之前參賽的紀錄片。 “還行啊我在看,拍得挺好的?!睖匮┯贿吙?,一邊給小分隊的成員,她的同門同學周媛媛匯報,“嗯,有大局觀,也很細膩,融合得很不錯,跟他人比起來沒那么裝逼——這結尾的旁白臺詞寫得還蠻好的,他自己寫的嗎?” 周媛媛說:“對呀,程澤還是有點才華的?!?/br> 雖然跟小土狗有點不對付,不過溫雪盈愿意任用有才華的人:“算他有點東西,刮目相看?!?/br> 周媛媛又半開玩笑地說:“哎雪盈,你有沒有覺得他對你有意思???” 溫雪盈波瀾不驚:“他對漂亮女孩都有意思,而且我結婚了,他有想法有什么用?!?/br> “結了婚咋了。你啊,就是戀愛談的太少,都沒玩過刺激,”周媛媛危險發言,壓了壓聲音:“你老公多大了?聽說都過三十了,干什么的呀?程澤可才20出頭啊,大好青春,年輕就是好啊,最大的優勢就是年輕啊,體力跟得上,體力!” 溫雪盈說:“并不覬覦,我老公現在很夠用,你要是喜歡你自己上啊?!?/br> 現在夠用……? “夠用什么?!币坏赖统恋穆曇魪纳砗笥朴苽鱽?。 溫雪盈嚇得手機差點脫了手,回頭對上陳謙梵頗有深意的一雙眼睛。 她指指手機:“那個、同學?!?/br> 然后又捂著嘴巴對周媛媛:“一會兒說一會兒說?!?/br> 掛了電話。 陳謙梵站在她身后,抬眼便看向紀錄片片尾的字幕。 這電視機古怪得很,好死不死,在“導演程澤”這幾個字上面卡住了。 “你要跟他去出差?”他看著這行字幕,問。 溫雪盈心中一驚,飛快地把這不識時務的電視機關了,她隱約記得,她好像沒跟他提過小土狗的名字??? 男人對男人的敏銳度果然很高。 “你怎么知道是他???”溫雪盈摸不著頭腦。 陳謙梵看回她,面色如常般沉穩:“現在知道了?!?/br> ……好啊,炸她是吧?! 溫雪盈愣了下,也不瞞著,干脆地說:“對啊,本來想找別人,不過看他片子拍得確實可以,我想畢業作品留個紀念,以后可能也沒機會做這些事了?!?/br> 說到這兒,她微微一笑:“你們成熟的好男人應該不會為這點小事斤斤計較吧?!?/br> 陳謙梵默了默,胸膛微微沉下,好似在身體里輕嘆一聲,面上倒是仍然云淡風輕:“學業為重,我沒計較?!?/br> 第45章 昨天晚上的雪下得的確很大, 溫雪盈今天想去圖書館借兩本書,外面有積雪,陳謙梵不放心她自己開車, 于是送她去了學校。 她在路上收到了程澤的消息。 關于他的片子的問題。 程澤:【怎么樣姐】 溫雪盈言簡意賅:【挺好】 程澤尾巴翹上天, 發了個sao嘰嘰的表情包。 這條她沒回了。 緊接著他又問:【和姐夫在一起?】 溫雪盈:【?誰你姐夫】 溫雪盈:【你別總是給我散發出一種孔雀開屏的信號, 我們還是能正常交流的, 行嗎?[微笑]】 程澤:【???我好像也沒說什么吧?】 溫雪盈:【對, 我普信女,離我遠點哦[舉拳頭]不然掛你】 她剛發出去這一句, 旁邊安靜開車的陳謙梵沉沉地問了句:“他多大了?” “……嗯?”溫雪盈挪眼看他, 想了一想,“就,大四畢業生, 21、22的樣子吧?!?/br> 說完,她忽然想到, 眼睛一亮:“哇塞居然比你小整整十歲誒, amazing!怪不得他說——” 說到這兒,她又覺得不合適似的,突然地沉默下來。 小十歲怎么了? 有必要發出如此驚訝的語氣和聲音? 陳謙梵扶著額,聽她要說不說、欲言又止的樣子, 偏眸看了她一眼, 似有微弱的警告意味。 你說不說? 溫雪盈接收到信號, 低了低聲音, 道:“也沒什么,他就是說你拍照技術不行?!?/br> 陳謙梵隨即反駁:“術業有專攻, 你讓他來搞科研?!?/br> 她差點笑出來。 好幼稚的嘴仗,這居然是陳謙梵能說出來的話? 說完, 陳謙梵按了聲喇叭。 在紅燈轉換的路口。滴的一聲很刺耳,但很短促。 他催了催,前面的車慢吞吞地啟動了。 雖然沒到路怒癥的地步,他的臉上也沒太多余的表情,但她還是頭一回見他開車按喇叭,略有心情不暢的意思。 “你不要告訴我你在生氣?!睖匮┯瘑?。 他目無波瀾,語氣也很平靜:“不至于?!?/br> 她微笑:“不至于就好,成熟男人就是懂事?!?/br> “……” 有些定性的字眼強調太多遍,陳謙梵聽出些許微妙的諷刺,眉心輕褶,余光看她。 溫雪盈打了個哈欠,連了藍牙:“放首歌行嗎?” 他淡聲:“你隨意?!?/br> 她最近很喜歡聽老歌,《思念是一種病》。 外面飄著雪,她坐在暖暖的車里,坐在他的身旁,腦袋偏向窗外渾朦的雪光,跟著旋律輕輕地哼。 “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br> “時常感覺你在耳后的呼吸,卻未曾感覺你在心口的鼻息?!?/br> …… 陳謙梵挺喜歡聽她唱歌的。 溫雪盈的音色很好,偏成熟,悶悶的,很有氣質。 淺淺的音符落入他的心尖,婉轉動人,可是并不甜蜜。 她喜歡的歌都太炎涼。 蝴蝶結的比喻,從夢境蔓延到灰撲撲的現實里。 習慣了精美的外殼,也習慣了破碎的本質。 因為從未感受過堅定。 被抱著“是一個男孩”的期許出生,在暴力的環境里度過童年,靠著爸爸的零碎溫柔支撐下來,短發留到懵懂的青春期,艱難地認同了自己的身份,在建立好對感情的良性認知之前,對親密關系的所有期待都停滯在了十八歲的那個下午…… 生活沒有為難過她,沒有給她太大的苦難波折,但那些小小的碎玻璃扎在腳底,久而久之,也足以令一個人傷痕累累。 溫雪盈聽了會兒歌就睡著了。 陳謙梵的車停在圖書館樓下,他沒有喚醒她,將她歪倒另一邊的腦袋撥過來,挨在自己的肩上。 雪仍然在繼續下,辛苦的工人在清掃校園路面。 他打開她的朋友圈,看了看。 溫雪盈太喜歡發動態了,他一點進去,密密麻麻全是照片和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