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有引力 第46節
“想做清官當然好,但凡有貪財的念頭,”陳謙梵支著下頜,瞧著窗外夜色,稍稍沉吟,聲音又隱晦了一些,“刀頭舐血,這點不好?!?/br> “……” 溫雪盈聽著,感覺后脊跟著一涼,及時揚聲承諾:“我肯定超級遵紀守法啦,雖然有的時候是有那么一咪咪的,利欲熏心吧……但我還是能守住底線的!” 他說她乖,倒不是低眉順眼的那種乖。 雖然溫雪盈也會說漂亮話,但她的本質是單純的。 她的嘴甜跟旁人帶有目的的溜須拍馬不一樣,說簡單點,她連他的心眼都看不破,又拿什么去宦海浮沉? 被人擺一道,都不知道刀子從哪兒進的。 不過陳謙梵沒說這些,她有獨立判斷的權利。 于是接著給她客觀分析:“還有一個關鍵,工作難以變動,相對而言沒有那么自由,生活反復,熱情會衰退,你大概率得在這樣的環境里待到退休?!?/br> “我要是干得不爽我就走,不行嗎?!?/br> 他說:“千辛萬苦到那個位置,能舍得嗎?!?/br> “也是啊,”溫雪盈想了想:“舍也舍不得,逃也逃不掉?!?/br> “也許氛圍不那么復雜,沒到爾虞我詐的地步,但是你得習慣斗爭,留心眼。熟悉里面的規則,人情世故,需要花一定的時間?!?/br> 說到人情世故,溫雪盈想起什么。 廖琴和溫哲的人脈雖然不在仕途上,但是廖琴很會精打細算,她知道陳家有,這也是她攛掇溫雪盈進體制的原因之一。 選調生比公務員晉升快,如果朝中有人,更是如魚得水。 溫雪盈沉默好一會兒,陳謙梵也沒接著說話。 她在思考提這個事會不會面子上過不去,但聊都聊到這兒了,再找機會就更難開口,猶豫半晌,她便小聲地問道:“你家里……是不是有親戚在省政府???” 陳謙梵倒是很坦蕩,沒避諱她的用意:“明年小叔過生日,必要的話,會帶你去打個招呼?!?/br> 溫雪盈微微一笑。 舒服了。 車子開上了大橋,確定沒什么行駛上面的問題了,陳謙梵把手里的西裝往后座一丟,姿態微微松弛了些。 溫雪盈問他:“我要是真上岸了,你會支持我嗎?” “你能權衡好,我當然支持你?!?/br> 她眼睛彎彎:“嘿嘿,我看你就是想少走二十年彎路?!?/br> 他也笑了下,淡淡的。 “是?!?/br> 然后說:“以你的能力和性格,做什么都會很出色?!?/br> 陳謙梵話音剛落,兩人就聊不下去了,因為后面的車一直在按喇叭。 開了四十多碼的溫雪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好吵啊他?!?/br> 雖然她開的是有點慢,但是這種路怒癥真的是…… 陳謙梵很鎮靜:“不理,保持你的車速?!?/br> 于是很快,那輛車超了她,開到前面去。 耳邊終于安靜了。 不過溫雪盈被他一刺激,恍然注意到前面是直行路口:“哎呀我忘記變道了,都怪那男的?!?/br> 他仍然淡定:“不著急,繞就繞一段?!?/br> 短暫的煩躁在他的安撫聲中很快消失,她也跟著自我安慰:“嗯,條條大路通羅馬?!?/br> 走了一段路之后,溫雪盈就開始有點兒飄了。 前面沒什么車,她就把油門踩得挺重,眼看快到七十碼了。 “特別好,我是不是有開車天賦,我應該高考完就考證,沒準現在已經是賽車手了?!?/br> “天呢,怎么會有第三次上路就開得這么得心應手的人啊?!?/br> “f1比賽今年還有嗎?好想去美國開一圈?!?/br> “……” 陳謙梵摸了下安全帶的卡扣,確定插得很穩。 瞥一眼速度表,語氣微冷,他說:“降下來?!?/br> 溫雪盈笑意一頓。 “……哦?!彼犜挼攸c了下剎車。 認識到自己幾斤幾兩,恢復到安全速度。 外面夜景繁華,陳謙梵瞧著江面水波,斂眸望著,大概是喝了點酒,加上最近疲勞過度,他閉了會兒眼,就淺淺地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忽然之間一聲撞擊,輕輕的“砰”,讓車身一震,陳謙梵驚醒。 “壞了?!?/br> “壞了壞了壞了?!?/br> 溫雪盈一邊念叨著一邊下了車,緊隨其后,那一頭的門也被關緊。 陳謙梵過來看情況。 在一條單行道上,撞花壇上了。 他蹲下,打開手電筒看車頭,幸好沒大事,掉了點漆。 溫雪盈不好意思地指指頭頂,解釋說:“這兒燈太高了,還暗……” 他沒怪她:“蹭就蹭了,人沒事就行?!?/br> 一邊說著沒事,一邊把手電筒關掉,陳謙梵按亮了手機屏幕,穩妥起見:“我找代駕?” 溫雪盈覺得用不著,擺擺手:“都快到了沒必要吧,我小心點開就行?!?/br> 陳謙梵抬眼看她:“確定?” “小意思啦?!彼孕诺匦π?。 默了默,他把手機放回去,說:“行?!?/br> 坐回去,陳謙梵說:“多練練就習慣了,我第一次上路比你還冒失,還是女孩子細心些?!?/br> 她驚喜:“真的?” 什么叫給點顏色就開染坊,剛夸完就找不著北了? 溫雪盈一邊開車,一邊偏頭看他,眼神里沾著悅色,好像非要聽他再清楚地夸一遍似的。 陳謙梵被她這個轉頭嚇到了,脫口而出:“看路啊寶貝?!?/br> 溫雪盈的腦袋一瞬間就灼熱了起來,身體里好像有一把火被點燃,轟的一聲。 他喊她什么? 寶貝…… 這語氣,幾乎是在哄著她了。 密閉的車廂里,聽他用低沉磁性的聲音發出這個詞,音節清晰,縈繞在耳,久久未消。 怎么感覺還……有點色色的。 溫雪盈目不轉睛看著前方,不敢再動彈,開得小心謹慎,同時羞赧地應了一聲:“嗯?!?/br> 又是夸她出色,又是喊她寶貝。 車里又安靜了一會兒,她出了聲:“陳謙梵,你坐在我副駕的時候好溫柔啊,還是因為今天喝了酒???” 溫柔嗎?陳謙梵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人在惜命的時候,對不可控的勢力,總會多幾分敬畏:) 最后,還算安全地到家了。 車是陳謙梵停的。 從停車場出來。 單元樓下有一道乘著月色的身影。 消瘦的男孩子站在那兒,手里提著沉甸甸的兩袋東西,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沒玩手機,就低頭看瓷磚。 又呆又傻。 溫雪盈一開始沒注意到,是走在前面的陳謙梵頓了腳步,她差點往他背上撞去,陡然停下步子,才順著他的視線偏眸去看。 “那個……陳老師?!笨茨昙o應該是個碩士,不小了,但是挺拘謹的。 男生看見兩人過來,提了提手里的東西。 陳謙梵掃他一眼,又看他手里的禮盒,語氣寡淡:“哪兒來的回哪兒去?!?/br> 然后繼續低頭往前走。 溫雪盈:“……” 她快步跟上,小聲問:“他拿的是什么呀?” “茅臺?!彼f。 “哦……”似懂非懂。 陳謙梵步子邁得挺快的,走兩步,快到電梯間了,忽然又停下。 他思考了十秒鐘,又折返回去,沖那個男生的背影說:“等等?!?/br> 男生回頭看過來。 “吃了嗎?”陳謙梵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