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有引力 第42節
他不愛廖琴,他們當初結婚的原因,白手起家的溫哲需要一筆資金,而略微富裕一些的廖家正好能夠幫襯他一把。 溫哲對這個家庭表現出的一切好意,用現在的詞來說,人設。 好父親,好丈夫的人設,被他演得淋漓盡致。 因為廖琴為人強勢,每次和溫雪盈起了爭執,溫哲在中間拉架的臺詞來來回回只有三個字:讓讓她。 他不管誰死誰傷,只希望這個家里不要發生任何口角。 尤其見她們到互相撕扯傷痕的地步,他參與得膽戰心驚。 像是生怕自己那點烏糟事要瞞不住。 有個情緒不夠穩定的母親,動輒受到批評,這都不重要,溫雪盈的本質還算自信,她依然可以活成率性真誠、勇敢熱烈的樣子。 可是有朝一日,一切都變了…… 握著手機,溫雪盈在車上睡了會兒,夢見她還在上高中的時候。 那天是周四,最后一節是體育課,因為生理期,她請了假,提前45分鐘放學。 溫雪盈回到家里,她開門的時候,就隱隱察覺到了不對勁。 門口的一雙女士鞋,和爸爸的皮鞋混亂地疊放在一起。 父母主臥的門緊閉著。 她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站在門口觀察了好久那雙鞋,確定一定以及肯定,那不是廖琴的鞋子。 房間里傳來男女調笑的聲音。 溫雪盈走過去幾步,正要開門,忽然又頓住腳,她回到廚房拿了把刀。 現在想想,不知道當時為什么要這樣做,但是那把刀的確給勢單力薄的她提供了很多的底氣,溫雪盈用力地推開門,就看到在床上赤身裸體的男女。 床頭還掛著溫哲和廖琴的結婚照。 而床上,溫哲迅速地扯著被子蓋住兩人身子,詫異到整張臉漲紅,說話都不住地結巴:“雪盈,你、今天下課怎么這么早?” “誰啊我草?!蹦吧樋椎呐艘贿吅爸?,一邊飛快地把內衣帶扯好。 溫雪盈舉著刀,四肢打著顫,把所有的力量都聚集在手心,才盡量不讓刀子落地,她猛吸了一口氣,沖那女的說:“滾……” 女人看了眼溫哲,小聲嘀咕:“沒給錢呢哥?!?/br> 溫哲狼狽地在被子里穿著短褲,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走,女人一皺眉:“不是,你這不浪費我時間么?” 溫雪盈聲嘶力竭地喊:“快滾!再不走我現在就砍死你??!” 女人慌了神,見她那架勢,害怕真死這兒,“行行行?!睉寺?,趕緊拎著外衣灰溜溜跑出去了。 “什么人啊,倒了大霉了今天……” 溫雪盈把刀尖沖著床上的溫哲。 溫哲穿好了衣服,冷靜下來,過來抓住她手腕:“雪盈,你先別激動?!?/br> 男人的力量還是強一些。 刀子被他輕而易舉奪過去,掉到地上。 “別跟別人說,家丑不可外揚,知道嗎?” 溫哲坐在那兒,又變成衣冠楚楚的樣子,跟她好好講道理,卻又帶點警告的語氣。 “你即便說了,有什么意義呢,你媽是不會跟我離婚的,大人的事情你不懂,很復雜的?!?/br> 那個時候,溫雪盈才高二,未經世事的年紀,她的確什么都不懂,到底怎么處理這種事情呢? 如果不是溫哲在面前,她應該會拿出手機百度一下:爸爸出軌怎么辦? 溫雪盈腦子閃過的是,電視上演的不都是要什么封口費嗎? 于是脫口就說:“你給我錢?!?/br> “你要多少?!?/br> 她的聲音還打著顫,腦子也沒怎么轉,再一脫口就是:“兩百萬?!?/br> 溫哲想了想:“你現在上學,要這錢也沒用,爸爸先幫你保管著,等你長大了再給你,好嗎?!?/br> 溫雪盈說:“那你立個字據,欠條!” 怕她情緒失控,溫哲盡量把人穩?。骸靶?,我現在就給你寫?!?/br> 他扯了張紙,拿了支筆,真給她寫了。 溫雪盈看著溫哲一筆一畫地寫下兩百萬的承諾,她在那一刻才憋不住哭出來。 好陌生的爸爸…… 她看不清溫哲寫了什么,只是不停地擦著臉,擦著眼睛。 父位的坍塌,安全感的溟滅,讓她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一提到家,對她來說,就像一場暴雨下在心里,大概是永遠也停不了了。 …… 溫雪盈掙扎醒來。 息屏的手機被按亮,她想看一下時間,看到的卻是和廖琴聊天的界面。 再看周遭環境,車已經停下了。 在地下車庫,一片漆黑里,只有頭頂一盞小燈亮著。 陳謙梵正在看著她,目無波瀾。 他什么都沒干,好像只是在做著等她醒來這一件事。 見她睜眼,他抬手,微涼的骨節探過去,不輕不重貼在她臉上。 溫雪盈問:“怎么了?!?/br> 他嗓音微低,通過指端,好似擦在她的心尖:“看你熱,降降溫?!?/br> 手的溫度的確比她的臉頰涼不少,溫雪盈很快鎮靜下來。 修長的指骨貼著臉頰,熱倒是不熱了,但給她添了幾分臊意。 溫雪盈小聲說:“好啦,謝謝……” 少頃,陳謙梵收回手:“做什么夢,出汗了?!?/br> 溫雪盈不置可否,反問他:“你等很久了嗎?” “剛到?!?/br> 是不是剛到都無所謂,他看著沒什么脾氣,等一刻鐘,跟等一小時沒區別。 溫雪盈看著陳謙梵,就想到心如止水這四個字,順帶著她也變得心如止水。 她還挺好奇,有人能激怒陳謙梵嗎? 這么莫名其妙地想著,沒脾氣怎么當老師啊,溫雪盈笑了笑,問出心里話:“你罵學生的時候也這么心如止水嗎?” 陳謙梵關了車里的燈:“我不罵學生?!?/br> “那他們都很愛戴你?” 她跟著他下車。 “他們愛戴經費?!彼芮逍?。 陳謙梵走在前面。 溫雪盈小跑跟上,恢復了元氣,笑瞇瞇說:“哎呀,早就聽說陳老板財大氣粗,項目多錢多,一直主張以錢服人,原來是真的,看來你的學生都靠你養著?” 他問:“又上哪兒聽說我?” 溫雪盈:“你知道大數據嗎,很可怕的,點進去一次就天天給我推,躲都躲不掉,你已經長在我的手機里了?!?/br> 陳謙梵在她側前方走著,低頭看著路,淡道:“養一堆小孩子恐怕不夠,養你一個綽綽有余?!?/br> “……!” 身后隨之安靜了一瞬。 他不用回頭,都能想象她愣住、出神的一系列小表情,緊接著,憤憤不平的一聲——“你又說我!我要咬你了?!?/br> 陳謙梵輕斜唇角。 他不吝嗇地擼起袖子,都沒回頭看她,手指就隔空輕輕地勾了兩下。 意思明顯。 來吧,咬。 溫雪盈果真撲了上來,傳說中護士很喜歡的手臂,她握住,挑了一個頗為安全的位置。 最后,咬在他虎口的位置。 兩秒后。 咬完了,痛快了! 溫雪盈還體貼地幫他擦擦牙齒殘留的潮氣。 陳謙梵看一眼自己的手,說:“這么小一口,咬我還是親我呢?!?/br> 溫雪盈說:“我舍不得嘛,嘴下留情了?!?/br> “舍不得”這三個字倒是很悅耳,他回眸看她:“你說什么?!?/br> 對上他幽深期待的眼睛—— “唉?!睖匮┯瑖@息,緩緩搖頭說:“我老公啊,什么都好,就是耳背……” 陳謙梵莞爾一笑。 他招招手,叫她跟上。 溫雪盈隨他進電梯:“你明明說不把我當小孩的,怎么又天天捉弄我?” 他問:“什么時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