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寧予洲被潘帶出治安局之前,多倫仍叫囂著要將人抓去監察庭,直到潘冷冷說了句“這是議事長的意思”才終于閉嘴。 懸浮車駛入了漆黑的關卡隧道。 半分鐘后,光線轉亮,車窗外的景色豁然開朗。 人造穹頂籠罩在基地上空,如同一個巨型的玻璃外殼,穹頂之下高樓林立,懸浮車在大廈間穿梭飛駛,半空中飄浮著大大小小的全息投影屏,正在播報基地內的各類資訊。 懸浮車艙內,寧予洲喝完了最后一支營養液,胃部燒灼的饑餓感終于得到緩解,仿佛尸體回暖了。 他在用潘剛買的新終端刷星網,上面正放著視頻,是幾小時前他飆車被抓舉著手從車上下來的畫面,下面配字:[……強搶民車擾亂公共治安]。 寧予洲皺眉,放大畫面,“嗯……” “終于知道麻煩了?”潘扶了下眼鏡,“現在叢林會的人正對著這事大肆宣揚,星網上鋪天蓋地都是你搶車連闖十八道紅燈的新聞,做什么事之前你應該多想想后果……” 寧予洲嫌棄:“拍得好丑,他們惡意p圖了?” 潘:“…寧予洲!” 寧予洲劃掉星網,不太在意,“結果不還湊合么?現在全基地都知道我又活了,多少雙眼睛盯著,總不能又冒出個人用針管攮死我?!?/br> 況且這新聞簡直亂講,多倫那車算什么民車,頂多叫名車,星網上三千六百萬貢獻點的科研院限定款。寧予洲在基地外拼死拼活殺了六年晶化生物攢下的積蓄只夠買半截車頭,多倫天天待在基地吃米不知道哪兒薅來這么多貢獻點,沒給撞個稀碎已經是他心慈手軟。 潘卻道:“如果不是我趕到,你已經被多倫帶來的人射成篩子了?!?/br> “是啊?!?/br> 寧予洲撐頭看他,嘴角帶了點笑。 “沒了你,我差點就死了?!?/br> 潘皺眉,直覺他話里有話。 但還沒等潘想清楚,寧予洲已經換了個話題:“那個注射器呢,你交給誰了?” 潘:“…你認識的人,朱研究員。她說最早明天下午出結果?!?/br> 寧予洲應了聲“嗯”,沒再說話。 臨近傍晚,懸浮車停在了居住區入口處。 寧予洲常年外出做派遣任務,衣食住行都在外艙的津渡口解決。但基地內艙仍為他保留了一間基礎公寓,不大不小,住兩個人剛好。 上次回內艙已是一年前,下車后,寧予洲看見居住區的防護外墻恍惚了一瞬,甚至有些陌生。 終端手環震了震,他收到了一條通訊申請,來自議事長助理。 [議事長她最近正著手準備下一屆議事競選演講的事,暫時無暇面見二位,非常抱歉。]助理小姐說,[但外艙的事情不用擔心,議事長已經在處理了,屆時還請寧隊長配合一下。]寧予洲疑問:“我配合什么?” 助理婉言:[您少出門就行。]寧予洲還想開口,助理那邊傳來一些人聲,似乎是媒體和記者,她說了聲抱歉后將通訊切斷了。 過了一會兒,又留言消息:[議事長說有什么事等過兩天她得空再談。]當晚寧予洲就知道這事是怎么解決的了。 投影屏幕上,年過半百的議事長李女士正應對著眾多采訪,面色從容不迫。 問及寧予洲今日忽然出現在外艙引發sao動的事時,她首先表達了對此事的關注,隨后對寧予洲的所作所為作出解釋——寧予洲隊長此番在黑林區遭受意外,被困將近一個月,精神力可能受到了異常磁場干擾或某些s級晶化植物的污染,處于不穩定的狀態。再加上隊友失蹤打擊太大,所以有應激行為也是難免。 總結:受刺激了,精神不正?!,F在人已送進醫院接受管控治療了,大家不用擔心。 星網上觀眾評論瞬間刷屏:[天哪,怎么會這樣][這太令人痛心了][祝愿寧隊長早日康復]…… 寧隊長本人:“……” 采訪持續了半個多小時,到最后階段,議事長一貫沉靜的面容上露出了幾分痛楚與愴然。 [最后,對于z189隊其余五位犧牲的派遣員,我表示沉痛的哀悼……他們的貢獻應被所有人銘記在心,他們的名字將永遠鐫刻在紀念碑上,與世長存……]公寓內沒開燈,昏黑一片,只有全息投影的幽光亮著。 寧予洲就這樣看完了整場悼念典禮。 z189不是他待過的第一支派遣隊,但卻是他親手組建起來的第一支隊伍。隊員都是與他年齡相仿的人,最年輕的一位女性omega才21歲,最年長的也不過25歲。 從二星的基礎評級躍升至四星,他們用了三年的時間。期間協力完成6次危險級別為五級的區域探索任務、11次四級任務、45次三級任務還有數不盡的一二級任務。 隊中每一位派遣員寧予洲都十分熟悉,共同出生入死,情同手足。 紀念碑上砌滿了密密匝匝的字,像一面墻,又像一座山。他們的姓名被刻在山腳下。 寧予洲伸手去摸,手指透過投影,摸了個空。 夜里寧予洲做了夢。 他回到了那片昏暗深邃的密林里,沒有人,沒有活物,無邊無際,像一座沒有出口的迷宮。 他聽見自己粗重沉悶的喘氣聲,渾身如灌了鉛一般沉重,狼狽地跑著,視線被血液模糊,快要看不清路。周圍的巨木張牙舞爪,好似幢幢鬼影一般嘲笑他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