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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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頭顱還算完整,唇是絳紫色,七竅流血。 小妹早已面目扭曲,烏黑的發凝結了暗紅血塊。 風溯南臉色慘白,想安慰卻說不出話來,偏首瞧向梅庚,雙眼有些空洞,不復平日的風流之態。 梅庚輕輕搖了搖頭,帶著楚策站在一邊。 靈堂堪稱兵荒馬亂,陸家大公子面不改色地命人將尸塊收斂入棺,陸家兩位小姐也匆忙趕至,二小姐陸清梔,夫君是個生意人,三小姐陸清漁,夫君是個剛正武官,皆是夫妻共至。 “圣旨到——” 外頭傳來太監尖細聲音,又是一道圣旨,譴責陸氏有違天恩,貶陸執北為六品環衛官,且不允陸柏言陸清瀾父女發喪。 “荒唐!”陸二小姐紅著眼眶怒斥,“我父是兩朝重臣!我陸氏五代忠烈,無憑無據,害了我父親小妹性命,竟還不允發喪!天理何存!” 那太監一抖袖口,細聲嗤笑:“陸二小姐,這可沒有您說話的份兒?!?/br> 陸家兩位小姐氣得渾身發抖,卻偏有一道不合時宜的冷笑聲傳來,光影閃過,下一剎,那太監手中的圣旨已然不知所蹤。 身著云水藍朝服的西平王手中捏著圣旨,雙眸迸射出凌厲戾色,沉聲冷笑:“那可有本王說話的份兒?” 那太監早就注意到西平王不曾跪下接旨,但奈何西平王如今權勢滔天又手握重兵,自不敢開口,卻未料他竟插手,當即沉著臉怒斥:“放肆!” “如何?”梅庚走上靈堂前,將圣旨貼上白燭上躍動的火光,點了那圣旨丟棄在地,任火舌翻卷將其吞噬。 太監嚇得瞪大了眼,滿室寂靜。 無人料到西平王竟當真敢焚毀圣旨,然而那王爺囂張不已地拍了拍手,眉眼間桀驁好似鋒利刀刃,唇邊笑意森然,一字一頓:“回去告訴陛下,點到即止,否則……” 是明目張膽的威脅。 太監目眥欲裂,沒敢反駁,一拂袖便跑了。 梅庚心里爽快,去他媽的天子,他倒是要瞧瞧,如今滿朝文武,還有幾人真心效忠那老王八。 第一百一十四章 桀驁西平王 陸四小姐的未婚夫是個父母雙亡的讀書人,得知喪訊,在靈堂之上宛若失了魂,不悲不喜,敬香一炷,在靈堂前叩首,道了句“岳父”。 而后便失魂落魄地轉身離去,一身白衣,站在城墻前怒斥天子無道,又一頭磕死在了城墻,白衣染血,殉情而去。 陸執北聞訊,派人去將妹夫尸身收殮,同陸四小姐同棺而葬。 陸府一夜之間失勢,無人知曉因由如何,但也明了,因在楚皇身上。 若非如此,何以將此事遮遮掩掩?所謂畏罪自殺,便是被滅口的另一個說法,眾人心知肚明,便對龍椅之上的那位更加失望。 下葬那日,天光晴好,細碎的光映著雪,一片凄哀的白茫茫。 陸府觸怒圣顏,自會被文武百官疏遠,偏偏那日,滿朝文武竟到了過半,白發蒼蒼的風晉悲慟扶棺,年邁老臣們面容哀戚,天地靜寂。 朝臣們葬的并非是一個陸太尉。 而是他們曾滿懷壯志的夢。 老臣們的請辭書飛花似的往楚恒之龍案上灑,乞年邁歸鄉,年輕些的臣子也紛紛上書,欲調離永安城,做個外放官。 嘩啦。 折子被掃落在地,楚恒之面色陰沉,滿面猙獰,怒道:“這群混賬東西,吃著朕給的俸祿,這是何意?!威脅朕?!” 一旁伺候的太監總管陳保無聲嘆了口氣,心說您可不是自找的嗎,又小心翼翼地勸:“陛下息怒,仔細傷了身子?!?/br> 楚恒之年紀已經不小,氣得狠了時指尖都會發顫,但他自己好像全無自覺。 他是天子,是皇上,是大楚之主,這群人怎么敢?! 怎么敢! 梅庚竟公然毀他圣旨,還將陸府的喪事辦得如此聲勢浩大,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天下人,陸柏言那老匹夫死得冤枉?! “殺,都給朕殺了!”楚恒之指著地上散落的奏折,枯老的臉上盡是癲狂扭曲,“上奏的這些人,都給朕斬了?!?/br> 陳保一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欲哭未哭,“陛下,這……” 楚恒之森然一笑,“不是要告老還鄉嗎?朕準了,路上若是遇了山匪強盜,那可怪不得朕?!?/br> —— 以御史大夫為首,足有六位老臣告老歸鄉,丞相的位置空著,太尉剛下了葬,三公之位皆無人,朝堂官位多有空懸,洛王便趁此機會大力扶持自己黨羽。 淮王倒是一改先前與洛王針鋒相對的架勢,對此視而不見,直至洛王黨上奏,淮王過了年便及冠,合該賜封地離開永安。 楚策面不改色地聽完西平王府暗衛的稟報,而后寫了道折子送上去,直白地提醒洛王早就及冠,要走也該是他走。 將近年關,北狄與南云皆有使臣朝賀,永安朝堂卻是一片兵荒馬亂。 尚還有些報國之志的臣子搖頭嘆息,西平王搏命替大楚搶回的榮耀,因陸太尉的死徹底化為烏有。 臣子心冷,何人報國? 以世家林氏為首者倒是風光一時,如今朝堂冷寂,便是他們往上爬的好機會。 有人壯志未酬,有人貪婪無度。 西平王府,劉管家手中拿著信筒繞過回廊,敲響了書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