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兵P栩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周總管，甚合我意?！?/br>
    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是什么意思。

    周福俯身笑了笑，“為您與陛下分憂，是老奴的本分?！?/br>
    雖然不曾親眼見過，但周福也對前朝孫總管的下場有所耳聞，自然也知道該如何投其所好。

    陛下養得可不是什么金絲雀，那是個真正浴火涅槃而來的小鳳凰啊。

    076.靖王

    許言醉酒死在了馬車下，倘若是在子嗣繁多的世家之中，一個庶出次子的死不算什么，但平宣侯府只有這么兩個兒子，哪怕許言是次子，對身為世子的許逸多有退避，但平宣侯許旭昌對這個兒子也算寵愛，錦衣玉食沒有半分虧待。

    “父親，此事蹊蹺?！痹S逸是個看上去斯文儒雅的年輕人，他眉心緊皺，“小廝說二弟在西市景春坊吃酒，一眨眼的功夫人便不知所蹤，可發現二弟尸體的所在是東市長隆大街與云河路交界處，以二弟的腳程，喝得爛醉又沒有馬車，怎么會跑出那么遠？”

    許旭昌老來喪子，臉色極為難看，猛地一拍桌案。

    “找出來?！彼渎曊f，“本侯倒要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敢在天子腳下殺我平宣侯府的人?！?/br>
    許逸心里卻有些不安，猶豫了片刻后，還是低聲道：“父親，先上奏請陛下下旨，讓刑司來查，畢竟我們平宣侯府可從未與新君為敵，在朝中也是事事聽從吩咐，與四大營之流不同?！?/br>
    平宣侯府，當年帝后與宋黨對峙時，便不偏不倚與世無爭，實則暗中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宋黨掌權后毫不猶豫投向宋承觀門下，而大啟覆滅新君入主朝安城后，便迫不及待地又成了新朝的開國臣。

    “平宣侯府，真正的墻頭草?！兵P栩輕輕感嘆，指尖在燭火上撥弄過，引得燭火搖曳輕顫。

    看得殷無崢眼角直跳，雖然知道鳳栩不會再拿腕子往火上放，但他手腕那燒傷后留下的疤卻不會再消失，于是下意識地伸手將燭臺挪開。

    鳳栩頓了頓，自然知道殷無崢為什么這么做，也就十分識趣兒地收回了手。

    “周總管做得可不是天衣無縫?！兵P栩托著腮，長睫在眼瞼落下陰影，掩去了眸子里的冰冷，“人死在長隆大街上，身邊連個下人都沒有，許旭昌定然會生疑?！?/br>
    殷無崢熟練地將鳳栩攬腰撈起來，一個轉身自己坐在了他剛才坐得短榻上。

    “平宣侯次子的死蹊蹺諸多，下邊的人查不了，平宣侯已上書奏請刑司接手?！币鬅o崢輕輕捏了下鳳栩的臉頰，“讓他們查去吧?！?/br>
    鳳栩沒忍住笑了聲。

    人是周福下手殺的，自然不會留下什么把柄，而且還是正大光明地告訴所有人，許言就是被殺的，但偏偏又不留痕跡，讓人明知道是兇殺卻也只能當成意外來看。

    可這樣還不夠，只死了個許言而已。

    鳳栩沒說出口。

    平宣侯府固然是墻頭草，可如今也確確實實地向新君俯首稱臣，舊朝被宋黨攪和得烏煙瘴氣，朝安城中的尋常百姓也過得水深火熱，新君收拾舊山河，少不得要穩住朝野，晏家父子雖有功但欺君謀逆也是板上釘釘，如今平宣侯府什么都沒做，若是對之下手，于殷無崢的名聲實在不好。

    否則鳳栩早就把姓許的一家都弄死了。

    他到底還是顧及著殷無崢。

    見鳳栩沉默下來，殷無崢輕輕搖了他一下。

    “阿栩，你還有很多時間?！币鬅o崢低聲，“地牢里的陳文瑯，好玩么？”

    鳳栩有些狐疑地抬眸，他在瞧向殷無崢時，下意識收斂起自己扭曲瘋狂的戾氣，一雙眸子清潤柔和。

    “挺好玩的?！彼鐚嵉?。

    從前他朝不保夕的隨時準備赴死，自然只盼著陳文瑯和宋承觀早早陪自己一起死，九泉之下也還能有點臉面去見父母兄長，可現在陳文瑯多了點別的用處，譬如能讓他在戒斷長醉歡的痛不欲生和郁郁寡歡中愉悅一些。

    “許言敢仗著平宣侯府肆無忌憚在朝安城殺人，從前只怕也沒少做這樣的事，整個平宣侯府也不見得會干凈到哪去?！币鬅o崢落吻在鳳栩的鼻尖，“慢慢玩?！?/br>
    鳳栩攬住了他的頸，親昵地貼上去回吻了一下，“隨便我？”

    比其前段日子對殷無崢敬而遠之連眼神都不愿給的樣子，鳳栩儼然已經習慣與殷無崢親近，畢竟是他念了這么多年的人，又怎能真的無動于衷。

    “嗯?！币鬅o崢仿佛是想徹底坐實色令智昏的昏君名頭一般，“你歡喜就好?！?/br>
    鳳栩覺得殷無崢的語氣頗有奇怪之處，卻又想不明白，直到次日周福來宣旨——陛下手諭，封鳳栩為王，賜號為靖。

    雖無封地，卻給了鳳栩親王的俸祿，連親王服飾都一并送來了，是前朝甚至是記載中都從未有過的祥云金鳳寬袖赤袍，與前朝鳳氏君王的龍袍極為相似，甚至那展翅凌云的金鳳也象征著鳳栩的身份，連封號也延用了當初的靖王。

    “殿下?！敝芨⑹ブ冀唤o鳳栩時，還交予了他一塊透如明水的紫玉壁，一面浮雕山河圖，在還沒有掌心大的玉璧之上雕刻得細致華美，另一面則雕著一個“殷”字，“這是陛下給您的腰牌，可隨意出入宮門，亦可號令宮中禁軍，群臣見之如見天子?！?/br>
    不等鳳栩說話，周福又接著拿了個信封出來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