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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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殷無崢至少會問什么,但就這么寥寥幾句,半個字都沒提到昨夜,他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了。 “別叫趙院使來了?!兵P栩又反悔了,他貼著殷無崢的肩,大抵是因疲憊,又或是什么其他的,雙眼空茫,“他年紀大了,別折騰他來一回?!?/br> 若是趙院使瞧見他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樣子,只怕又要露出那種痛心惋惜的神情,他就是那么個心軟又悲憫眾生的人,否則也不會在鳳栩孤立無援的時候暗暗相助,甚至會為了鳳栩的傷而眼眶泛紅。 鳳栩知道,趙淮生是真心拿他當晚輩在心疼,而鳳栩最受不起的就是真心,無論是趙淮生的慈愛,還是殷無崢遲了好多年的歡喜。 他都受不起。 殷無崢眼神深沉沉的,像望不見邊際的海。 鳳栩沒得到回應,強撐著坐直了些,他眉眼清俊又漂亮,只是死氣沉沉,像個精致卻沒生氣的木偶。 “殷無崢?!彼麊?,“聽見了么?我沒事?!?/br> 殷無崢想到滿屋子的血跡,眼眸微垂,“鳳栩,你真的沒事么?” 沉默好似對峙,他們都清楚彼此所爭執的是什么,鳳栩掩飾不住自己的倦怠,他想了想,才輕聲說:“早點帶宋承觀和陳文瑯來見我?!?/br> 鳳栩甚至有些懷念重逢后那幾日的殷無崢,沒有親昵和纏綿,只有交易與欲望,世上唯情字最難解,正如鳳栩當年不管不顧的坦率,如今想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非要執拗地追著殷無崢,是不甘還是不舍如今都已經說不清了。 亂麻一般的過去,該隨前朝與舊主一并被斬斷。 鳳栩睡著之前,聽見殷無崢推門離開的聲音,如他所愿,趙院使也沒來。 他是真的累了,睡得很沉,這一覺睡到了深夜,殷無崢處理完政務再一次來凈麟宮時,便瞧見伺候鳳栩的小太監臉色蒼白地站在院子里轉圈。 殷無崢的心微微一沉。 “怎么了?”他走上前問。 允樂不是第一次看見新主,卻還是驚得撲通跪在地上,連忙說道:“主子這一整日也沒醒,奴才實在擔心…” “飯食備著了?”殷無崢邊往里走邊問。 允樂匆忙起身,連連點頭:“是,是,主子的藥也溫著呢?!?/br> 殷無崢沉吟須臾,在進門之前吩咐:“等一炷香時辰再送進來?!?/br> 進門后殷無崢先點起了燭火,這才靠近床榻,不出意料的,鳳栩又把自己縮進角落里了,四肢蜷曲,腰身弓起,手上的左手倒是放得規規矩矩,想來是還疼著,傷口崩裂的疼要比初次受傷更重,他眉心微微蹙起,睡得卻沉。 殷無崢并不意外,也不慌亂。 鳳栩昨夜不知怎么了,但必定是沒睡,又失了血,睡到這個時辰也正常。 殷無崢伸手探了探鳳栩的額頭,雖然覆著一層薄汗,卻溫潤微涼,沒發熱,他便稍稍松了口氣。 “鳳栩?”殷無崢俯身去輕聲喚,見鳳栩并無什么反應,便吻上了那淡色的唇。 鳳栩的唇很軟,殷無崢對他的身體也上癮,甚至疑心自己那三年里是怎么忍住沒碰過他的,但也不過只是想想,親吻也不算過分,含吮輕啄而已,從面頰到耳尖,又向下游弋到那白皙的頸,落吻時,殷無崢觸到了他頸側細微而真實的搏動。 殷無崢獨特的喚醒方式太纏綿,以至于鳳栩終于醒來時雖茫茫然的,但臉頰已經泛起自己都不曾知曉的紅潮,蜷縮著的小鳳凰懵懂抬眸,對上了那雙曾無數次出現在他夢中的眼。 同樣的深邃,同樣的含情。 一瞬間鳳栩都懷疑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醒了。 四目相對了半晌,還是殷無崢先嘆了口氣,他直起身坐好,輕輕撫了下鳳栩的頭發,這動作實在稱得上溫情,讓初醒的鳳栩又陷入了滯澀的茫然中。 “你睡了很久?!币鬅o崢說,“嚇壞了伺候的宮人,該起來吃些東西了?!?/br>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將睡得亂七八糟的鳳栩撈了起來,哪怕睡得再乖,長發還是會亂,于是殷無崢又伸手將鳳栩睡亂的烏發輕柔理好。 鳳栩懵了半晌才清醒過來,他睡得還算舒服,只是太久,乍然醒來有些頭疼。 喚醒鳳栩的時間有些久,以至于鳳栩這邊剛清醒,外頭的允樂就將小廚房溫著的甜粥送了過來。 端午節的粽子鳳栩沒吃上,他臟腑虛弱,趙院使更不許吃粽子這些黏食,便只能喝些摻了糯米的南瓜粥,鳳栩也不挑,他手不方便,也不肯叫殷無崢喂,便喝茶似的端著小瓷盅一小口一小口地咽,吃相斯文又乖巧。 等他吃凈了粥,又很乖地喝完了藥,臉上終于有了點兒血色。 殷無崢拿了軟墊給鳳栩靠著,終于說起正事:“鄭羨林,你還記得么?” 鳳栩微怔,隨即點點頭。 鄭羨林他當然知道,當年安王在朝安城可謂風光無兩,身邊簇擁著討好恭維他的都是世家子,而鄭羨林是懷遠將軍家的獨子,懷遠將軍鄭朗也算戰功赫赫,更巧的是鄭朗的妻子姓宋,是宋承觀堂了不知幾輩的堂妹,有這么一層干系在,鳳栩往日也不愛搭理鄭羨林。 同樣的,鄭羨林每每見了鳳栩也都是那副陰陽怪氣的輕蔑神色。 兩人不對付也不是一日兩日,可謂是彼此瞧對方都不順眼到了極致,鳳栩也是真煩這個鄭羨林,倘若真是將門之子,與他這個紈绔玩不到一起去就罷了,可鄭羨林的名聲不比他好到哪去,男女不忌,玩得很瘋,說什么風流多情都是抬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