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拿老張作為共同話題寒暄一陣子，接著馬et介紹這天要去見識的王大師：

    “他姓王，據說是會一些有趣的法術……信不信全看你自己，我不說我信不信，我覺得他挺有趣的，我們去看個樂子?！?/br>
    “法術？”

    “是啊，他有幾個絕技，隔山打牛，隔空治病，還有隔空取物……”

    馬et越說越繃不住，最后自己都哈哈大笑，“我們去看看究竟，搞那么大的事業，那么多人和他合照……總不能十分假吧。我覺得兩分三分的真還是有的，那我們就沒有白來?！?/br>
    話題隨即轉到“真真假假”的分析上。

    方沂對這類騙子嗤之以鼻，架不住老是有合作伙伴相信，他也只能陪著演一下。

    去年，方沂去港地的時候，楊收成給他介紹了一個叫白龍王的泰國佬——當時方沂對這泰國佬并不客氣，也不怎么配合他的江湖把戲。最后不知怎的，還讓這泰國佬大病了一場。

    然而一年過去了，沒見到這泰國佬詛咒自己成功，也沒見到自己的事業走下坡路，他自然更不可能信了。

    馬et很快發覺他對這類東西不感興趣，也就不怎么提了，轉而說到功夫。

    出于對贊助人的起碼尊敬，方沂順著他附和了幾句，于是馬et認為找到了共同話題，車到了目的地的時候，馬et竟然下車和他保鏢對練了一番。

    馬et興奮道：“方導演，我給你展示一下太極功夫?！?/br>
    方沂應聲捧場：“正想要看看馬老師的功夫！”

    得了令，隨即馬et把衣服剮了——原來那里面竟然還是練武的傳統長衫，顯出一副宗師風范，這會兒正好起來一陣風，吹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他雙手像是搟面團一樣揮動起來，不停的畫著圓，積蓄內力；而全國太極拳冠軍的保鏢在金錢壓力下，配合老板演戲，仿佛看不到老板正在攢大招的cd，癡呆的凝望著。

    “啊呀！”馬老師無端的喊了一聲，忽然開始出招！

    這一拳！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間財神爺啊。

    太極拳冠軍被一股“四兩撥千金”的招式推得不斷后退，氣力不支，一米九的大高個漲紅了臉，像是被內勁所傷，后退的過程中，還帶有恰到好處的顫抖。

    馬老師又使出馬氏閃電五連鞭，繃直了雙腿猛的一拍，在一秒鐘之內連續出了五拳，一拳正向保鏢的面門。

    這保鏢完全招架不住，跟不上馬老師的節奏。

    好在，馬老師放了自己保鏢一馬。他收住拳鋒，沉默的行禮。

    他道：“差點傷到你了……我還是控制不了力道?！?/br>
    保鏢道對馬老師還禮：“馬師傅的功夫，又見長了?！?/br>
    “和上次比怎么樣？”

    “那當然是進步很大了?！?/br>
    馬et又問方沂：“方導演，你覺得我打的怎么樣?！?/br>
    “好！”

    方沂忍不住鼓掌。

    拋開事實先不談……那還是很有水平的，不能說馬師傅完全在兒戲。

    馬老師是練過的，有基本的架勢，要是打一個同等身材的人，比如打郭小四，說不定能過上兩手。

    馬et哀嘆道，“可惜就是沒有氣功——現在這種東西已經失傳了，所以小打大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br>
    方沂瞪大眼，“是失傳了，還是從來都沒有？”

    “我覺得是失傳了?！?/br>
    這就怪不得馬et今天要來見識見識王大師了。但凡是這姓王的有一點點本事，也能讓馬et心滿意足了。

    ——終于到了王大師的仙府。這人常年在贛省老家，他在那里建起了獨屬于自己的山莊和中醫診所，是一方地頭蛇。平日耍雜技的時候，一般都選在老家，免得出洋相。

    只有貴客相邀、或者路演宣傳自己的時候，王大師才會千里迢迢趕過來，并提前準備好表演節目。

    方沂和馬et抵達的當口兒，大師正在給自己的徒兒們上課，講授養生之道。在一個巨大的禮堂里面，擺上了十數桌“養生餐”。

    每人碗、盤、茶杯各一個，筷子一副。

    所謂的“養生餐”是十道主菜、四道小菜、兩道湯、還有兩道主食。桌子中間立著打印好的“結齋咒”。

    王師傅攜弟子進入禮堂，每桌一人他的弟子，引導大家進餐。弟子們還有法號，方沂這一桌的弟子就叫“常瓊”。

    “常瓊”的長相不錯，樣貌端莊，體態也經過了訓練，有橫店群演的中上水平。穿了一身道袍，頗有些縹緲的姿態。

    這種場合，這種裝扮……真是搞的像模像樣啊。

    先甭論相不相信，兩人低調的坐在后排。大概是眼尖的徒弟知道貴客已到，小跑上去通知了王大師，這姓王的說話音調驟然加高，而且慷慨起來。

    “大家坐好了吧，讓我們來吃養生餐?！?/br>
    馬et和方沂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沒有夾筷子。

    第368章 如何拆穿騙術】

    “‘養生餐’的吃法和我們平時吃飯不一樣，首先是餐前餐后我們都要誦讀‘結齋咒’，大家桌子上都要打印好的‘結齋咒’可以看，然后把想吃的東西一次性全夾到小盤子里面，在吃完之前，就不要重復夾了?！?/br>
    “注意，放進嘴里一定要咀嚼36下，當你咀嚼到36下的時候，口里面的東西就基本是液體了，這是對腸胃損傷最小的一種方式……”

    有人問：“大師，如果有固體太硬，36下都咀嚼不完怎么辦呢？”

    答：“那就再咀嚼36下?！?/br>
    “一定要36下，不能是18下，17下嗎？”

    “36下是一個完整的流程，萬萬不能偷懶，否則前功盡棄……”

    有幾個人覺得這理由太扯淡，抱怨了起來，很快被徒弟禮貌的請出去。剩下了一堆聽話的受眾。

    整個禮堂靜悄悄的，只有很淺的咀嚼聲音。

    方沂和馬et當然不會動筷子，但他倆都意識到了什么，方沂低下頭，用右手半遮住自己臉，免得被人拍到照片。

    馬et說：“有些互聯網思維，就是采取了這種篩選過程……當基數足夠大的時候，我們總能篩選出對得上信號的人，這樣的用戶群體很值得我們信賴……因為用戶在無意識中，一次一次都被篩選過了，粘性越來越強，而他們卻堅定的覺得，是自己的選擇，然后……”

    方沂：“然后做局的就可以像王大師一樣予取予求了？”

    “是的——雖然是一些小把戲，但也有人類不變的運行邏輯在，只是在每個時代不斷的改頭換面，推陳出新?！?/br>
    王大師的聲音相當醇厚，有一把好嗓子。他一邊塑造威勢，一邊講解道：

    “一次性送入到口里的，不要太多，一般情況下是你平時食量的一半到三分之一即可，夾到盤子里的事物必須全部吃光，不能剩下……當你吃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很飽，有一半的人會有打飽嗝的現象……”

    不知道是否有托，還是這符合了某種心理暗示。禮堂里確實有不少人下意識的打起了飽嗝。

    這還沒完，高朝出現在王大師率領眾人念經的時候，全都是拖長音的吶喊：

    “五行之氣——”

    “六甲之精——”

    “三真天倉——”

    “青云常盈——”

    “……”

    方沂感覺這地兒待久了遲早要出事，對馬et點了點頭，先行出去了。

    不久，馬et人也出來了。

    他問方沂：“方導演不喜歡這種場合？”

    方沂直言說，“我不喜歡?！?/br>
    “粉絲經濟，和我們剛才聽到的，不也有相似的地方嗎？”

    “就算是相似，也不喜歡?！?/br>
    雖然貴圈存在這么多奇葩，利用了人性的弱點，卻不是該拿出來夸獎的行為。馬et大概率想和方沂看個樂子，他對這種帶點神秘學的東西津津樂道，沒想到方沂連樂子也懶得看。

    為什么呢？

    不是該英雄惜英雄嗎，還是王大師的神格太低了，讓方大師看不上。

    馬et想不通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隨便找地兒解決了口腹之饑。

    王大師在下午順利和兩位貴客相見，他徒弟把王大師的最新作品奉上給兩位看，那是一本十六開的厚厚彩色書籍，里面介紹了王大師也許偽造過的生平，并以王大師和各種名人的合影照片為主。

    這些合影中，有不少方沂的熟人……這些人看樣子去了還不止一次。

    也難怪馬et以為方沂也會喜歡王大師了。

    天下烏鴉一般黑啊。

    書上還記載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跡。

    方沂隨手一翻，這一頁寫著王大師為毛子的國防bu長治病，隔空治好了老部長的腦瘤，用的是內功逼出毒素的傳統方法；再翻幾頁，寫著王大師會見印尼的領導人蘇哈托，他在所有人都下跪的情況下，沒有行禮。

    這王霸之氣感染到了蘇哈托，讓對方高看他一眼，賜座。

    這種東西怎么會有人信呢？

    馬et顯然也不相信，他看了書開始對方沂擠眉弄眼，挑頭道，“不知道王大師能不能給我們展示一下你神奇的功夫?！?/br>
    這王大師面露難色，一副元氣皆空的樣子。

    徒弟道：“師傅現在使不了功夫了，方導演，馬總，要不……”

    王大師喝住自己徒弟，“我還能堅持！怎么能在貴客面前說這種話，快，領我到練功房休息一番，我洗手更衣，再為貴客展示……”

    徒弟急道，“可是，師傅——”

    王大師不容置疑啊，“你馬上去安排?！?/br>
    徒弟聲淚俱下，但是吐字非常清晰，好讓每個人都聽得清楚：“師傅，你這樣強行運功，會損傷你的壽元，不值得你這么做……徒兒，徒兒……”

    “嘩！”

    徒弟給扇了一耳光，負氣而走，王大師對二人道歉，“見笑了?！?/br>
    很快來了個年紀更小的聽從吩咐，他們一齊去到了所謂的“練功房”，中間王大師打了個趔趄，演技再加十分。

    方沂只能在心中暗嘆一聲這演技何苦來搞歪門邪道，不如去橫店，廣闊天地任鳥飛。